就像……
梅雪衣眼角抽了抽。
就像惡霸紈絝帶著狗腿子,跟在人家良家閨女後頭浪聲浪語。
梅雪衣大概是明白了。
“這楊閣老,喜歡強霸漂亮少男?”她鬱悶地問。
從前做血衣天魔的時候她便有這個名聲,因為她的身邊總是跟著三隻俊俏的年輕傀儡,對她言聽計從。
她煩惱地扶了扶額。
她才不是這樣!真是太猥瑣了啊!
“何止!”慕龍龍撇著嘴角,一副打寒顫起雞皮的樣子,“反正我絕不會讓她碰一指頭!”
還不止?那還能怎樣?梅雪衣無比震驚。
周圍的天幕漸漸發生了變化。
視野有些模糊扭曲,天空仿佛在向上收束,一直收束到金色的太陽裡麵去。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瓶。”衛今朝道。
梅雪衣輕輕點頭。
這一界,看起來的確像一隻瓶子,如今她們正在通過瓶頸,即將抵達瓶口。
楊閣老瞬移來到飛舟旁邊,胸脯掛在舟舷上,一雙睫毛卷翹的大眼睛朝著衛今朝眨啊眨,嬌聲笑道:“呀,這位小兄弟可真有見識!”
“他比你大。”梅雪衣冷冷地道。
修真界能人輩出,誰的資質也不比誰差多少,拚的大約便是年紀――年紀越大,意味著修行時間越長,積累越深。
梅雪衣故意這般說,便是讓楊胭脂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大?”不想,那楊胭脂當即掩唇而笑,“多大?”
目光變得更加曖昧,順著衛今朝的身體往下。
梅雪衣:“!!!”
衛今朝揚手便是一支碧火琉璃箭。
凡人之軀與真正的大修士沒有任何可比性,動作再快,在修士眼中也是慢動作。
楊胭脂見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弩,玩笑般向著自己發射,不禁掩唇笑開:“喲――”
聲音陡然一亂,頗有三分狼狽地擰著腰避到一旁,臉上的媚笑消失無蹤。
“來真的?”
修為到了問虛,便可隱隱摸到了天地之間的氣機,直覺驚人。
那支碧色的細箭擦身而過時,她已驚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當真被這一箭射中,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楊胭脂眸中有殺機一晃而逝。
氣氛冷寂了片刻,她重新笑開:“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在自己心上人麵前,要對旁人不屑一顧嘛。可是,這不正正好意味著你心虛麼?怎麼,生怕被我誘惑嗎?恨不得除之後快?誒,再動手,那便證明我說中了。”
衛今朝平視前方,聲音低啞平靜:“下一次動手,是你死期。”
“嘖嘖,真嚇人。”楊胭脂轉向梅雪衣,衝著她怪笑,“小妹妹,說說你男人呀,動不動舞刀弄劍多不好。你隻管放心,就算我看上了你男人,也和你不是一個用法,不會搶你心愛的那個寶貝。”
梅雪衣:“??!!”
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明白。
“喲,到了呢!”楊胭脂忽地嬌笑起來。
眼前的天空發生了劇變。
就像是燦爛金水從九天之上傾泄下來,轉瞬之間,天空就徹底被金光暈染,放眼望去,好像正在墜入一個金光璀璨的世界一般。
燃燒極品靈石為動力的飛舟,徑直飛入了‘太陽’之中!
楊胭脂三人緊隨其後。
她的笑聲陰魂不散:“雖然界瓶已收走了古戰場絕大部分陰氣,但那裡還是非常危險的喲!”
話音未落,奇異的扭曲力量再度襲來,每一個人的麵容都像是隱在了蒸騰搖晃的熱浪中,聲音變得忽近忽遠。
又要穿過另一重結界了!
衛今朝探過手來,準備牽住梅雪衣。
兩個人的手奇異地相錯而過。
梅雪衣微訝,垂下視線的同時,主動將手往他的手掌中遞過去。
再一次相錯而過。
“咯咯咯……”楊胭脂時近時遠的嬌笑飄過來,儼然是老手的語氣,“省點力氣吧,界的張力會把每一個人都分開的。我們就看看誰的運氣最好,能夠先逮到自己的寶貝嘍……”
梅雪衣徒勞地薅了兩把,始終在毫厘之地與衛今朝錯過。
“無事,原地等我。”他啞聲道。
一片扭曲晃動的金色幻象中,他那張蒼白的臉更顯得陰氣森森。
金光越來越盛,梅雪衣被刺得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他的大手探過來,為她擋住眼前的光。
可惜觸碰不到彼此,心中空空落落。
“陛下,”她輕聲道,“我能自保,你先幫慕龍龍。”
“刷――”
穿過結界了。
耳畔的所有聲音好像被一隻大手抹去,隻餘一片寂靜。
狂亂的氣流聲徹底消失。
梅雪衣雙腳踏上了實地。她定定神,緩緩睜眼。
黃昏。
天空沒有太陽,視野之中儘是黃昏的光線和顏色。
身邊有很多人,但是沒有任何聲音。連風聲都沒有。
梅雪衣不動聲色,用餘光緩緩打量一圈。
這是一處平原戰場。
周圍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戰爭中的某一個瞬間,她的左前方,一個修士的劍捅進了豬妖的脖子,它張大嘴巴,舌頭吐了出來。前方,魔修騎著犀妖,將一名修士踩沒了半邊身體。右邊,一個正在向前衝的修士被身後的同伴一錘砸在腦袋上,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憤怒和驚愕,事實上,他身後那人隻是揚起錘子的時候被對麵魔修一劍刺中喉嚨,於是錘子失手脫出。
梅雪衣緩緩旋身。
在她身後,處處也是慘烈廝殺的景象,令人好不心驚!
隻是,無論死人還是活人,現在都已經被封在了黃昏色的俑殼之中,永遠定格在那個瞬間。
這是土屬性至強者的終極封印術。聯手封印橫跨半個大陸的古戰場時,顯然不可能兼顧到每一個角落,有些地方必定還有活著的人、未結束的戰役。
為了大局,犧牲了許多仍在戰鬥的人。
梅雪衣輕輕一歎,環視周遭。
不少修士的身上穿著靈甲,許多仍是完好的。
衛今朝想要的正是這些靈甲和兵器。
梅雪衣湊近了些,仔細察看周圍的一切。
萬年前的古人著裝與現在有明顯的差彆,身材更加高大一些,容貌較為粗獷。
梅雪衣沒有貿然四下走動,她盯著那個被砸扁了半邊腦袋的悲憤修士看了一會兒,走上前,把他的腦袋扳向後方。
“看,他不是故意打你的。”梅雪衣認真解釋,“你並非遭遇了同伴的背叛。”
兩個萬年前的死人自然不會給她任何反應。
“喲,居然沒修為?是個爐鼎啊?!”身後不遠處,忽然飄來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怎麼辦怎麼辦,和主子走散了,誰來保護這朵可憐的小嬌花?哎呀,當然是我啦,這不正好撞上麼。”
梅雪衣身體微僵,緩緩轉身。
一個細眼馬臉的男修士。
是跟著楊胭脂的兩個人之一。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隻見那層隱藏修為的灰霧已經消失了,想來是穿過結界時法寶失去了效用。
“我叫李康。”男修挑眉走近,“好好記住我的名字,一會兒可以大聲點叫。”
“你想對我做什麼?”梅雪衣警惕地退了一步。
李康陰惻惻地笑:“你覺得呢?既然是個爐鼎,當然是要物儘其用啊。正好楊閣老看上了你的主子,我替她解決了你,可不是兩全其美?”
梅雪衣十分驚愕地看著他:“你雖然生得一般,但也是細皮嫩肉、唇紅齒白,難道楊胭脂沒糟蹋過你嗎?”
李康動作一頓,眼角肌肉狠狠跳了兩下。
雖然沒答話,但這一瞬間的神情變化已出賣了他。
梅雪衣挑眉:“你敢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李康狠狠抿唇,側頭‘呸’一聲:“你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
梅雪衣用指尖撫了撫已經痊愈的右手掌心。
她眨了下眼睛,聲音放得柔軟了許多:“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李康隻覺喉嚨乾澀,一邊疾步上前想抓她,一邊敷衍道:“伺候得好的話,也不是不能留你一命。”
梅雪衣心頭冷笑,右手蠢蠢欲動。
隻等此人扯她衣帶時,她便可以借推拒之機,捏住他的腕脈。
一雙滿是欲念的眼睛裡,倒映出梅雪衣微微顫抖的身體。
他以為她在害怕,其實此刻的她,比他還要興奮。
第一次在修士身上嘗試她的能力呢!不知道被抽乾靈氣的修士會怎麼樣?也許就像……他口中的爐鼎?
就在李康的大手即將抓住她的衣帶、她的小手即將溫柔無害地覆上他的腕脈之時,忽有一道陰風掠過,一柄巨劍斜斜地劈下,將李康逼退了一丈有餘。
梅雪衣錯愕抬頭,看到持劍之‘人’凹了半個腦袋,正是方才那個以為被同伴背叛的陣亡修士。
梅雪衣:“??”不是吧,隨手做件好事,居然來了報恩的屍體?!
李康定定神,冷笑:“一隻死俑而已,也敢礙我好事!”
話音未落,便見四麵八方所有的俑體都動了起來,一雙雙無神的眼睛盯在了李康身上,嘴巴木木地開合,陰森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平原上――
“冒犯王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