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謝臨雲幾乎是立刻朝他的方向掠了過去。
她過去時,這青年正給一個麵色蒼白的婦人施針,神情專注無比,叫人根本不敢上前打擾。
謝臨雲雖然不至於不敢,但她看得出來,這婦人此刻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倘若自己打擾他為其施針,她或許就一命嗚呼了。
一條人命擺在眼前,她當然暫且忍下,沒急著開口。
待這青年施完最後一針,長舒了一口氣後,她才出聲叫住了他。
“這位先生。”謝臨雲道,“能否請你幫一個忙?”
青年這才抬眼看向了她,問:“什麼忙?”
謝臨雲:“我的朋友病了。”
青年說這裡多的是病人。
這言下之意就是他沒道理先去為她的朋友診治。
謝臨雲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感覺他應該也不在乎診金,便換了個求助方式,問能不能直接問他買藥。
“我的同伴之中,也有通曉醫術的,無奈路途遙遠,先前所帶藥物,已儘數用完。”她說,“倘若先生願賣一些給我,我感激不儘。”
“買就不必了。”大概是因為她主動退了一步,青年也本著救死扶傷的心同退一步道,“天寒地凍,大家都不容易,你們缺什麼,直接來找我拿便是。”
謝臨雲立刻謝過了他,然後回頭去叫黃藥師。
事實上,在她跳下車跑過來的時候,黃藥師就聽到了動靜,也從車裡出來了。
現在她回去,門都不用叩,簡單解釋了一下,便把人拉了過來。
黃藥師見到那青年的施針手法,目光一動,旋即上前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
青年謹守約定,直接打開藥箱,讓他自己選,說是常用的藥幾乎都在這裡了。
“若還不夠。”他停頓了一下,“那怕是光用藥治不了。”
林朝英的病是經年累月攢下來的,本就比一般受不了凍的人要嚴重,還真就是光用藥治不了。
若非如此,之前黃藥師也不會毫不猶豫地表示得先進城。
在謝臨雲擔憂的目光裡對著藥箱挑撿了片刻後,黃藥師抬起頭,對上那青年的目光,道:“城外的這些人,多是扛不住凍,隻要有藥,我一樣能治。”
青年沒說話。
而黃藥師繼續道:“我們的朋友情況比較複雜,我醫術不精,恐怕需要你去看一看。”
作為交換,城外的這些流民,黃藥師可以接手。
青年聞言,隻思索了一小會兒就答應了下來。
“好。”他乾脆利落地把藥箱從肩上摘下,“那我就替你們去看看。”
謝臨雲本來想留在此處陪黃藥師一起給流民診治,順便打個下手什麼的,分擔一下他的壓力。
但黃藥師卻拒絕了,他說他一個人能行,讓她回去看著林朝英。
“可你一個人……”她很過意不去。
“沒有你打擾耽誤,我速度更快。”熟悉的毒舌又回來了。
謝臨雲:“……”
行吧,這種時候都不忘嫌棄她一句。
她回到自己的馬車邊時,那個白衣青年已經在給林朝英診脈了,神色嚴肅眉頭緊鎖,似乎還帶了點不可置信。
謝臨雲見狀,不由得有些緊張,難道林朝英病得比他們幾個估計中更重嗎?
就在她猶豫著該不該問一句的時候,後方又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那大概是個小孩,踩在鬆軟的雪上,發出的聲音比大人輕,但又不是靠內力收斂的。
謝臨雲探出半個身體,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到一個五官出奇精致的小男孩,正抱著一把木劍朝這裡跑來。
小男孩和正為林朝英診治的青年一樣,都穿了一身白,甚至眉眼裡有幾絲相似的痕跡。
或許是父子,謝臨雲想。
可惜他一路跑過來後,也沒有開口喊那青年,隻靜靜地站在馬車下,朝正在打量他的謝臨雲掃了一眼。
這一眼十分平靜,幾乎不像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能有的目光,叫謝臨雲有些在意。
於是等青年放下林朝英的手腕後,她便主動開口,指著車下的小孩問了一句:“先生,這孩子是來找你的嗎?”
青年眉頭一展,點了點頭:“是。”
應完這一聲,他又轉向那小孩,柔聲道:“阿雪,你稍等爹片刻。”
小孩抱著木劍,聽聞此言,竟皺著眉訓斥起了自己的父親,道:“隻知道治彆人,自己喝藥的時辰都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