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2)

到底是為什麼——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和PortMafia的乾部小姐一起走在白天的街道上散步呢?

讓娜·蘭波,或者說讓·蘭堂,這個人被提起的概率並不低。在政府職員整理的報告裡,在無數凶手不明的陳年舊案裡,在種田先生的談話裡。作為武裝偵探社社長,他所聽到見到的所有人都認為這位乾部應當是冷血無情詭秘畸形的凶殘罪犯……即便肢體不曾殘疾心理也一定變態,絕對是毫無同理心不懂得憐憫的天生犯罪者。

然而她竟然不是。

某種意義上而言,她比更多人都敏感,對他人的情緒捕捉更加迅速。

福澤諭吉知道,死在她手上的人遠遠沒有彆人認定的那麼多。警廳每天接手的案件有那麼多,工作壓力那麼大,不少卷宗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找到真正的犯人,一些急於歸檔的警員往往會順手抓一個大家都拿他沒有辦法的、逍遙法外的“背鍋俠”,然後將責任一並轉嫁出去,這樣就能拯救他們日漸稀疏的發頂與微薄的薪水。

這些警員不是他的部下,他沒有置喙之地,但他心裡明白——這不公平。

凡經過他眼的卷宗裡,“醉舟”的行動方陣非常明確,或是法律無能為力,或是為人死有餘辜,還有相當部分是奉PortMafia首領之命,無論死的那個,還是活的那個。

假設蘭波留下了證據並放棄抵抗,允許警察依據島國的法律係統對她進行逮捕甚至宣判,他懷疑下一秒PortMafia的乾部蘭堂“先生”就會成為這一年全國最受少女們歡迎的亂世巨星。

她的任務目標裡有很多人渣根本就不配呼吸空氣,不知道多少家庭會把她當做替親人報仇雪恨的恩人放在神龕上早晚敬拜。

所以,她並不是側寫分析中天生的反社會性格者,隻不過是個……才華橫溢的、還沒長大的、叛逆的孩子而已。

當然,她憑借一己之力庇護了更多迷失方向的孩子,已經是位值得尊敬的成功母親了。

想到這裡,福澤先生不由小心移動視線看了看踢踢踏踏走在身邊的蘭波小姐一眼。黑色蓬鬆的長發帶著點卷曲披在肩頭,肆意又懶散,和她本人一模一樣。

“你看什麼?”

乾部小姐就著暖融融的陽光伸了個懶腰,側過臉看向偷瞄了自己幾眼的武士。福澤先生握拳咳了一下掩飾心虛,眼神四處遊移想找個話題遮過去……他失敗了。

本就不善言辭的人這種時候隻會更加木訥,妙語連珠進而推心置腹什麼的,這種設定從來沒出現在他的人設表裡過。

但是,蘭波小姐想要欺負老實人的時候可不會考慮這人究竟努力到了何種地步才勉強保住人設不塌。就像惡意欺負鏟屎官的貓咪那樣,她突然停下腳步,等男士不明所以轉頭茫然看過來時又快速靠近:“你……在看我?”

福澤先生眼裡心裡頓時就隻有亮棕色的眼睛了,不等他從上一個彎慢慢拐到這一個彎,蘭波小姐緩緩後撤重新站到安全距離處歪歪腦袋:“我知道我很漂亮,謝謝你的讚美,福澤先生。”

福澤諭吉:“……?”我什麼也沒說!

忽然有種和小魚乾一起被貓嫌棄的憋屈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兩人繼續沿著街道漫步,福澤諭吉有意選擇那些不經常有警察巡邏的地方——不要誤會,他隻是不願頻繁向人解釋為什麼自己隨身帶了把刀……禁刀令已經頒布了百十來年,武士的刀連同武士這個特殊社會階層一同沒落。到如今更多隻是博物館裡驚鴻一瞥的讚歎或影視劇中某種具有象征意義的角色,刀和武士,一起走進微微泛黃的夕陽,現在能看到的隻有他們的背影。

為什麼自己總是穿著傳統裝束還非得帶著刀呢……少年時代同樣是敢把藩主名字踩在腳下叛出家門的暴躁少年,不知不覺間幾十年過去,曾經恨不得一把塞進垃圾桶的和服還有這把刀,卻伴隨著他一路緩緩走來。

大概這就是東方人與西方人的差彆……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側美麗得過了頭的女士,突然再次意識到了一件事——她比她展現在外的外表要年輕太多,年輕到還有勇氣繼續叛逆著浪跡天涯。如果這個落腳點讓她不滿意的話,一個沒看住就會像偶爾溜進家裡偷東西吃的貓一樣“喵”上一聲再也不見。

“這麼多年,你有回家看過嗎?”

這句話,既是問蘭波,也問自己。闖出“銀狼”的名頭後兄長就原諒了自己曾經的忤逆,不管怎麼說,他仍舊像個武士那樣效忠君主儘心竭力,家族也不會奢侈到排除能在政府中有話語權的成員。但是這麼多年,雙方也隻默許了仆婦傭人們的私下來往,父母也好,兄長也好,族老也好,都在等自己低頭,然後為傑出的年青一代鋪平上進之路。

福澤諭吉知道,他回不去了。從他放下刀不再任人驅使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為了實現老師與自己共同的理想,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影響力重新歸入家族勢力,混雜著親情與利益的情感太過沉重,兄長與族老們的期盼注定落空。

蘭波呢?橫跨大陸,穿越海洋,她是否有駐足回首眺望家鄉的時刻?

“夏爾維勒那種全法國最愚昧的偏僻鄉下有什麼可留戀的。”

她撇了撇嘴:“我和我老娘鬨翻了,然後離家出走,一開始還會偷溜回去看看,現在……大概出差去歐洲的話會翻越山崗遠遠看一眼就走了。”

“不過之前彭格列的奇妙武器讓我和十年前的自己換了個個兒,也算回去看過。怎麼了?”

蘭波沒什麼鄉愁,夏爾維勒讓她厭惡,母親過於嚴厲的管束讓她痛苦,這二者都是她曾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東西。年齡以及天性的區彆讓她在關於家族和故鄉的問題上采取了與福澤先生完全不同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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