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極為自然,笑顏大方明豔,和記憶中一般鮮活無二。
宋寒時眸光微閃,“嗯”了一聲,“大抵是方才偷懶,被朕發現心虛罷。”
宋回忍不住插嘴道:“父皇,兒臣從未偷懶……”
宋寒時淡淡一笑,並未接話。
宋回摸了摸鼻子,感覺不太自在,偷偷看了宋寒時一眼,見他並沒有低頭看自己一眼,連忙低著頭繼續練自己的字。
隻有夏倚照對二人之間細微的感情波動毫無察覺,極為豪爽地端起茶碗倒滿了茶水,送到嘴邊就要喝——
“阿照。”
男人低沉帶著一絲警告的聲音傳來,臉色沉沉地望著她,什麼都沒說,他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
夏倚照有種被抓到的心虛,看了宋回一眼,見他轉身在練字這才鬆了口氣,看向宋寒時,“知道了,我去房裡換身衣服。”
她一向不拘小節,宋寒時卻十分在意,“動作快些,彆磨蹭。”
他催促她,擔心她因為一時貪涼染上風寒,從前她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每次生了病可憐兮兮十天半個月沒法出門,常常讓他偷溜出宮給她買些酸甜小吃,再□□進將軍府給她送去。
誰知道當年君子端方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會乾出攀牆私會的事情,隻為了夏倚照的一點嘴饞。
他看著夏倚照的背影,見她動作快了些,入了屏風後,這才收回視線。
宋回一仰頭便看到這位父親的臉色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疏淡,似乎並未有要做一個慈父的意向。
他抿了抿唇,忽而主動開口,“父皇,您不喜歡兒臣麼?”
他的聲音還帶著一絲稚氣,宋寒時聞言垂眸看著他,似乎有些詫異。
十幾年前,夏倚照也是用這般試探的語氣、有些羞澀的神情,卻又非常直接地問他——
“太子殿下,您不喜歡我麼?”
她明明才是那個羞澀的女兒家,卻是經常一個直球讓他不知如何應對,常常逼得他無路可走。
宋寒時勾了下嘴角,神情微不可聞
地柔和了一些,“怎會不喜歡?”
他揉了揉宋回的腦袋,在他身旁坐下,去看他木案上練習的書法。
宋回自然高高興興地給他展示自己的功課,臉上寫滿了“快誇我”的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宋寒時看著他那雙眼睛,才看出一點和夏倚照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乾淨清澈到讓人不忍直視。
他忽而將他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身上,“阿回……”
他方才喚了他一聲,忽而察覺到手中觸感不對,臉色霎那間有些難看,從宋回身上扯出一條毛茸茸的圍兜——
那是銀貂的皮毛,整個皇宮就隻有一個人有。
宋寒時將所有的銀貂皮都給了夏倚照,邊角料都給她做了手套,一點也不曾剩下。
宋回身上這件,顯然是夏倚照那裡出的,從這針線來看似乎還改動了一些。
宋寒時忍不住想,這針線是否也是夏倚照親自下的功夫?
她都不曾為他做過針線活。
她總說她那雙手粗糙魯莽,做不了太精細的事情。
“父皇?”宋回有些莫名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不明白他為何拿著自己的圍兜不肯撒手,還挺羞澀的……
宋寒時回過神,勉強看向他,“你母後這幾天可有穿銀貂襖?”
宋回想了想,誠實回答:“啊,父皇是說母後的那一套麼?那太軟和啦,母後有一套虎皮的倒是經常穿,隻是忘了帶回來,她說宮裡也不適合穿了,但是兒臣瞧著她很喜歡呢。”
十歲孩童,許是被母親保護得太好,又因為這十年一直聽夏倚照說他的父皇是多麼好的一個人,所以對宋寒時雖有些許齟齬,卻並不曾設防,想說什麼便說了。
宋寒時神色不變,捏了捏他的臉,“你母後在蕭國竟還有虎皮穿麼?”
“是啊,蕭兄待母後很好的!母後畏寒卻也怕悶,好動不喜靜,太過暖和會給她捂出汗,虎皮要韌性一些,不至於太厚,那十年她常穿的,隻可惜不曾帶回,唉……”
他頗有些遺憾,但似乎遺憾的又不止是那虎皮,還有彆的什麼。
宋寒時臉色已經沉緩下來,宋回卻沒有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一時間忘記了夏倚照的囑咐,高高興興地說起了蕭國的一些經曆,大
部分都有一個叫“蕭兄”的人有關。
宋寒時靜靜聽著他說完,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蕭兄是誰?”
“是皇帝蕭嶼呀。”宋回揚起小臉看著他,模樣天真,“父皇,他很厲害的,和您一樣是個英雄。”
那麼天真的樣子,在他眼裡卻有些可惡。
宋寒時緩緩勾起嘴角,眼神淡到極點,“你覺得他……是英雄?”
宋回點點頭,“不光兒臣這麼覺得,母後也說過蕭兄文通三略,武解六韜,有驚世之才!”
“文通三略,武解六韜……”宋寒時清清淡淡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語氣帶笑,“有驚世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