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倚照聞言往春兒身上看去,見她的確一身血汙,臉色蒼白,在宋寒時懷中不醒人事,嘴唇也是一片青紫。
再看宋寒時,雖然臉色平靜,卻不難看出眼中似有焦急之色,即便藏得很深,還是被夏倚照窺見了幾分。
她抿了抿嘴角,強行壓下心中的薄怒,讓開一條道,讓宋寒時先行。
一行人進了營帳,她沉默片刻,隨即又跟了進去。
她看見男人將春兒緩緩放置榻上,動作迅速,卻小心謹慎,對一旁的衛城吩咐道:“去將隨行的所有大夫都宣過來。”
“是。”
衛城離開時經過夏倚照身邊,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不過片刻之間,所有人都湧了上來,全部都圍在春兒周圍,匆匆趕來的隨行太醫都擠不進去。
那些人將營帳圍了個水泄不通,對春兒似乎極為關心擁簇。
夏倚照看著眼前這一幕,默默握緊了拳頭。
這些人裡,有的她熟識,有的她不曾謀麵,隻是即便是曾經尊她敬她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也發生了一係列未曾察覺的變化。
她心裡麵升起一點自嘲,已經是十年過去,哪怕她曾經離去是為了宋國,可畢竟那是十年的空白,再回來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不隻是感情、還有人心。
這本應該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物是人非,人之常情,可心中還是難免酸澀。
她當
時離開故土前,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她回來時,心中的家園早已變了模樣。
而牽掛的那些人,也早就有了更牽掛的人。
她閉了閉眼睛,什麼都沒說,不願意再看麵前這刺眼的一幕,轉身離開了營帳,想等他們處理完事情之後再去了解來龍去脈。
*
夏倚照在營帳外一處不遠的地方,獨自一人待了一炷香的時間。
那裡麵依然忙得熱火朝天,看樣子春兒傷得的確有些厲害,她看到許多人端著一盆盆血水進進出出,半天都沒有停歇下來,隨即便收回了目光,揉了揉眉心,沉沉地歎了口氣。
本是要追究春兒的責任的,畢竟她在宮中時就已經勒令她不許外出,她想到她那飛蛾撲火的樣子,便猜到應當會不管不顧的“來到此地,但她的擔心對宋寒時是一種負擔,尤其在正事麵前,豈容兒女情長先行?
當然這種負擔是站在她的角度而言,也許宋寒時並不認為春兒又做錯了什麼,反而覺得她記掛著他心中動容也說不定,否則不會是方才那著急體貼的模樣。
她苦笑了一聲,坐在樹底下仰頭看著星空,本想要教訓春兒一頓的,如今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她已經傷成那樣,無論她是因何事而傷,總歸宋寒時應該舍不得再追究……
“……歎什麼氣?”
身後忽然響起男人的聲音,夏倚照頓時拔劍站了起來,警惕地望向身後,“誰?”
夏清河緩緩走了出來,躲過她的劍,看著她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阿姐,你的警惕性還是這麼高。”
夏倚照見是他來了,“噌”的一聲收回劍,什麼都沒說,麵無表情地坐了回去。
夏清河走到她身邊也和她並肩坐了下來,“阿姐是不是在想春兒是怎麼跑出去的?”
夏倚照應了一聲,隨即又歎了口氣,“是我沒有看住她,她這般魯莽行事,我是後宮之主,也有我的責任……”
夏清河聞言忍不住打斷她,“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不要總是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
他說罷又歎了口氣,“是這些年來皇上對她太縱容了,才讓她這麼無法無天,不知事情的輕重緩急。”
夏倚照皺了一下眉頭,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望向他,“
你的語氣怎麼聽起來好像早就知道春兒偷偷跑走了一樣?”
明明她剛剛抵達營地的時候,夏清河還對她說,她的夏家軍守衛的是營帳中的春兒兒。
等她進去發現春兒不見、轉身要出去尋找時,夏清河似乎並不驚訝。
方才看到宋寒時帶著春兒歸來,夏倚照一直都想不通,春兒是怎麼在層層守衛之下偷偷跑出去,又被宋寒時給帶回來了?
可夏清河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彆的情緒,仿若這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之中。
夏清河沒想到她這般嗅覺敏銳,頓了片刻。
林中月光清寒,夏倚照著一身鎧甲,泛著幽幽的冷光,再加上她一副懷疑審問的表情,無比認真專注,讓他想起從前二人在私塾讀書時,她總是皺著眉頭死死盯著論議背不出來的苦惱模樣。
凶凶的,但是有種莫名的可愛。
夏清河心思微動,忽然啞聲道:“阿姐,你不知道麼?我一直都很聰明的。”
他很聰明,不比宋寒時差,但隻有一件事情,他一直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