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於宋寒時而言,是一條沉重的鎖鏈。
當他全心全意愛著她時,這承諾便如金如玉,無比貴重;
但當他對旁人動心時,這承諾便猶如一道鐐銬將他整個人束縛住,滿口謊言。
難怪、難怪……
她回國之後,無論宋寒時如何與她表露忠心,她都覺得他與她之間似乎隔了一層迷霧,再也無法看見對方的真心。
原來早就沒有真心了。
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宋寒時握著她的力道突然加重——
夏倚照的手上一片紅痕,她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宋寒時卻直接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阿照。”
她看到男人的眼中似乎也閃爍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聲音冰寒,“你再說一遍方才的話。”
夏倚照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猶豫,徑直開口:“若是曾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讓皇上這般為難,這般焦灼,也隻會讓你我之間徒生矛盾,爭吵不休,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斬亂麻,臣妾願退一步……”
宋寒時定定看著她,“你要如何退?”
“從此以後就是帝後,不是夫妻。”
夏倚照沒有一絲的猶豫,眼中的光芒無比堅定。
宋寒時看不到她眼睛裡麵有一絲的懦弱和口是心非,他比誰都了解夏倚照,素日瞧來與普通女子無異,並不是時時刻刻都端著一副將軍的姿態,她的性格剛直、做事果斷,從
來都是體現在她做決定時。
她也會優柔寡斷,猶豫徘徊,可她一旦下定決心,便是一路到底永不回頭。
除非一頭撞上了南牆。
宋寒時遂然鬆手,眸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就這麼看著她,語氣冷然,“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方才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是。”
“你當真要讓朕去寵愛春兒,你不……”
“是。”
這一次沒有等宋寒時開口問,夏倚照便截斷了他的話。
她已經想明白了,鈍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一刀一下,每一次都不割斷,不給她一個痛快,可以下一次那疼痛還是會來。
既然如此,不如就直接斬斷。
感情上的事情沒法界定,即便宋寒時能夠靠著克製本能,卻沒有辦法管住他的心思。
就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他能夠頭腦發熱為了春兒去以身試險,就為了一張虎皮,此後更加會做出讓她生氣惱火、甚至是嫉妒傷心的事情。
事不過三,既然能夠預見未來是如何的發展,那麼就在此刻做出一個決斷。
如此,她也便能死心。
她的神情沒有一絲的動搖,宋寒時看著她的眼睛,片刻之後終於是鬆開了她,“阿照,朕希望你不會後悔。”
話畢,他徑直越過她,大步離開了營帳之中,隻留下一個冰冷的衣角。
夏倚照甚至都沒有回頭,就這麼立在原地,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閉上了眼睛,眼眶通紅,眼淚一下子就砸了下來。
她絕不可能後悔。
去蕭國的那十年她不會後悔,給他的那幾次機會她也不會後悔,方才與他說開時的憤怒、打他的那一巴掌,她也不會後悔;
之後會承擔什麼樣的結局,她更加不會後悔。
她隻後悔自己竟然沒有早點看清,原來感情是會變化的,原來承諾也真的會從試金石變成一道枷鎖。
對她而言是力量來源的誓言,對於她心中的另一個人來說,卻是沉重的壓力。
——他已然喜歡彆人,隻是不敢承認。
那麼她就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身後沒有任何動靜,隻有風吹起簾子時的空洞響聲,旗子被吹得獵獵作響,四周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沒了她和宋寒時的爭吵,她也聽不見帳子外頭的喧囂。
仿佛這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一開始的怒火早就被磨滅得一點都不剩,不知道站了多久,夏倚照才終於撐不住似的蹲了下來,抱著自己,將臉埋在臂彎裡麵,哭了出來。
隻是她連哭也是短暫的。
她甚至都沒有哭出聲音來,因為這裡還不是她的家。
她現在也不知道,能夠讓她放聲痛哭的地方到底在何處。
在回來之前,她還有家;
怎麼回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