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修羅(1 / 2)

宋寒時沒有言語,眸光越過麵前的夏倚照落在了她身後被她忽略的慶忠公公身上。

慶忠公公似乎領會了他眼中的深意,微微垂眸,轉身離開。

夏倚照並不在意旁人,隻直直望進了麵前男人的雙眸,“我需要你下一道聖旨,宋寒時,我要出宮。”

宋寒時的視線重新望向?她,眉眼微動,卻隻是平緩道:“這不可能。”

夏倚照知道事情的進展不會很順利,但是聽到他毫不猶豫的拒絕還是有些惱火,“宋寒時,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她上前一步,腰間的佩劍撞上他的書案,方才被白紙掩蓋的畫卷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視線——

那是一張畫紙,上麵赫然是一個?青澀靈動的少?女,眉眼婉約動人,乍一看跟她幾乎是同一人。

隻是有春兒在,夏倚照認為?自己不該太?過自信。

“阿照……”宋寒時注意到她的視線,順著?她目光凝視的方向?看過去,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隨即染上一點笑意,“這張畫了很久,一直想著?你十年前的樣子,現?在你回來?了,才發現?有很多要改的地方。”

這十年他一點都不敢停歇,將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度治理成如今的模樣並不容易,他的父皇將宋國變得千瘡百孔,風雨飄搖,那個?時候的宋國甚至隻能依靠他們的皇後去鄰國做人質才能得來?一點喘息的空間——

思及此,男人的眸色緩緩沉淡下來?。

如若不是那臨危受命的責任,他們之?間不必有這十年的間隙。

他甚至連閉眼的時間都計算得精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唯一可以放鬆的事情就是偶爾在禦書房描繪她的樣子。

這是他唯一給自己休息的理由。

夏倚照沒有言語,拂開腰間的佩劍,轉過身子麵對書案將上麵的畫卷拿了起來?。

她知道宋寒時畫技不俗,他生性喜靜,從小的時候便習慣一個?人待在書房中,一待就是一整天,誰都喊不出去。

紙上文墨的事情他最是擅長,這幅畫在夏倚照的眼中看來?就是栩栩如生,大?師水平。

她勾了一下嘴角,卻是帶著?諷刺的弧度,“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

宋寒時已然走到她身後,聽到她這般問輕笑一聲?,想從身後抱著?她,“自然是需要修改一些細節的地方,你離開十年,也有了些變化。”

他的手才放在她腰間,夏倚照便徑直躲開他,側身將手中的畫卷扔了回去,“是麼?”

男人落了個?空,倒也沒有惱,嘴角依然噙著?一抹笑意,隻是有些無奈,“阿照。”

他哄小孩一般的語氣聽得夏倚照心中莫名嫌惡,閉了閉眼,冷嗬一聲?,“興許你畫的人是春兒,所以才跟我有些差異,不必修改什麼,因為?你畫的本來?就是她。”

話畢,她指了指那張畫卷的背景。

即便隻是個?背景,她也看出來?那個?涼亭是在她離開這裡的那十年重新修建的,畫麵中的那個?與她酷似的女人隻能是春兒,不是她。

宋寒時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似乎想辯駁,最後卻無話可說。

他眼中的情緒明明滅滅,最終都歸於平靜,隻剩下最為?濃稠的黑色,“你到底還要生氣多久?”

“我不是在生氣,我們之?間結束了。”

夏倚照深吸一口氣,“給我聖旨,我要出宮。”

宋寒時沒辦法聽她說這麼絕情的話,他跪過了、解釋過了、他隻需要她再等他一次。

最後一次。

“不可能。”他冷聲?拒絕了她,忽而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彆想離開我的視線。”

夏倚照用力?甩開他,“宋寒時!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眼中被壓製了千百回的怒火又被他輕易挑起,“我知道你作為?帝王三宮六院很正常,但是你從前在父親麵前立過誓言隻會有我一個?人,如今你背信棄義,我不曾與你計較,隻想要帶著?阿回躲一個?清靜也不可以嗎?”

“我沒有彆人。”宋寒時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越發用力?握緊了她的手腕,“那日與你說的話是真的,我從未碰過春兒。”

夏倚照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蹙緊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宋寒時上前一步,略帶薄繭的指腹在她細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緩聲?道:“阿照,我跟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禦書房隻有他們兩?人,靜謐得有些過分。

冬季似乎

很快就要過去,窗外的皚皚白雪快要融化,屋簷上的雨水一點一滴往下掉,間或落在地上,有的似乎隻能看到在空中的弧線,永遠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夏倚照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清澈淺淡的眼眸翻湧著?晦澀的情緒。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一身煙青色便服顯得身材挺拔秀麗,發尾高高豎起,不同於那些冗雜服飾的清爽乾練,是她一貫喜歡的裝束。

她隻猶豫了一會,便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可她懷孕了。”

宋寒時沉默片刻後,又重複了一遍,“我沒碰過她。”

*

血,濃稠的鮮血染紅了裙裾。

春兒臉色慘白地看著?自己身上斑駁的血跡,又有些震驚地望著?麵前的宋回,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你……我的孩子……”

宋回啞然後退一步,雙手輕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沒有推你、我沒有……”

他的確是想在臨走前給她一個?教訓,她讓他母親那般傷心難過,他咽不下那口氣!

即便是在蕭國時,他們需要處處提防小心,可夏倚照還是教會了他一個?道理:那便是有債必償。

春兒分明就是說了謊,既然宋寒時不願意為?夏倚照討回公道,那麼便由他來?!

但是他真的沒想過讓她小產……他從未想過要推她。

宋回不知道該如何,他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麵,他記得自己並未推過她,隻是看著?春兒倒在血泊中的模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

他甚至都有一瞬間的恍惚,不記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出手推了她。

他害怕了……

宋回呆呆看著?自己的雙手,春兒往上爬了幾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下意識地去扶她,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你……”

他有些緊張,說不出話來?,嘴皮子哆哆嗦嗦,“你沒事吧?”

耳旁忽而傳來?一陣遒勁的風,宋回還未回過神,就聽到身後帶著?一絲慍怒的聲?音,“宋回,你在做什麼!”

他甫一回頭?,便看到匆匆而來?的宋寒時、以及他身後的夏倚照。

——他們方才在禦書房聽到這個?消息便匆匆趕了過來?,禦醫已經在路上,隻是看著?春兒身

下那一攤濃稠的血液,似乎……

夏倚照閉了閉眼睛,心中無比雜亂。

方才宋寒時告訴她他從未碰過春兒,可他似乎又欲言又止,還有些話不肯告訴她,轉眼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她看到宋寒時那般焦急的模樣,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他的話。

若春兒肚中孩兒不是他的,他何至於這般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