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豈敢(2 / 2)

隻那一眼就讓衛城感覺到無比的壓迫,卻硬著頭皮沒有出聲。

他現在的職責就是聽從夏倚照的命令,將宋寒時看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不能再讓他有上次那樣的機會逃脫。

院落中,早就已經被夏倚照的人團團圍住,裡麵的人插翅難逃。

夏倚照走到陸梓睿身後,剛剛站定,就看到那抱著孩子的男人緩緩轉過身子看向她,“你想怎麼樣?”

夏倚照不帶感情地掃了他一眼,之後視線落在他懷中的孩子臉上,開口竟是問:“男孩女孩?”

陸梓睿愣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都沒來得及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

他下意識想要掀開繈褓去看,但是又怕那麼小的孩子吹了風,一時間有些猶豫。

夏倚照看著他的動作,心下沉了一瞬,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生宋回那個時候。

剛剛生出來的時候也是這般小小的,有些脆弱,她甚至都不敢抱他一下,生怕弄壞了他。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辦法做好一個母親,畢竟當時的她性格粗糙,行事又有些莽撞,懷著身子的那段時間,她無數次地自我懷疑,預設了無數次場景,想著自己萬一哪一天沒有照顧好孩子該怎麼辦?

可很多事情,當走到那一瞬間的時候,便有了出路。

就像現在的陸梓睿一樣,她從前也從未想過他做父親的樣子,可如今他本能地開始愛著這個孩子。

就像她當初對宋回一樣。

正當她沉默的那一瞬間,屋內忽然傳來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是個女孩。”

夏倚照眉頭一皺,聽出來這個是春兒的聲音。

徑直走了進去,掀開簾子,發現裡頭是兩個房間。

宋寒時方才站立的是外間,而春兒此時正躺在另外一個屋子裡,隔得很開,所以她進來時沒有看到她。

看到麵前的場景時,夏倚照便蹙起了眉頭。

現場是一片狼藉,那濃烈的血腥味就是從這裡散發出去的。

掉落的盆,一地的血水緩緩流淌,以及許多被水浸透的白布正雜亂地堆在一旁。

一個老婆婆跪在塌邊瑟瑟發抖,像是不知道外麵如何了,隻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出聲,像是怕被他們發現。

如今看到夏倚照穿著一身盔甲進來,更是嚇得瑟縮了一下,嘴裡喃喃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

夏倚照看都沒看她一眼,自然而然與春兒對上視線。

春兒顯然沒了力氣,看著她,手指慢慢蜷縮在一起,眼睛通紅,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說。

她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一日,她生下孩子的這一天,夏倚照會選擇攻城而入。

本以為這一天她終於苦儘甘來,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她想如若是個男孩,她這輩子就有了依靠。

聽到穩婆說是個女孩的時候,眼中雖然有過失望,但心裡終究是幸福的滿足更多。

無論如何,那是她和宋寒時的孩子。

她的眼睫顫了顫,最後也隻是閉上眼睛,無力地將頭側在一旁,不再看夏倚照。

她如今已經攻城而入,外麵的一切都被她控製,想必她也不會放過自己,更加不會放過……

想到這裡,春兒一下子就握緊了拳頭,忽然睜開眼睛,剛要開口,就看到跟在夏倚照身後進來的陸梓睿,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

她一下子就鬆開拳頭,沙啞著聲音道:“怎麼是你抱著孩子,宋寒時呢?”

她做夢都想看一看,宋寒時親自抱著孩子的畫麵。

卻不想夏倚照聽到她的聲音之後,隻是嗤笑了一聲,淡淡望向她,“放心,待會就送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春兒的嘴唇一下子就抖了起來。

她本就麵色青紫,身子還處在疼痛的餘韻之中,聽到夏倚照這毫不掩飾的挑釁話語,更是急火攻心,猛烈地咳嗽了幾聲,“那也要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

她費勁地說出這麼一句話,卻看到一旁的陸梓睿麵色猶豫,最後還是糾結著說出了真相,“春兒,其實這孩子是我的……”

他話音落下,輕飄飄的,春兒側頭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然後又聽到他重複了一句,“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春兒這才有了反應,瞳孔緩慢地放大,最後睜大到了極點,看著他。

像是不信一般,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她費勁地撐起身子,用手指著外,“我要見宋寒時……我要見宋寒時……”

陸梓睿蹙了一下眉頭,似乎是有些於心不忍,不肯再說下去。

夏倚照卻麵無表情地站在一處,冷聲道:“繼續。”

陸梓睿一下子地抬頭看著她,直直地看著她的側臉。

夏倚照直視著前方,視線落在春兒那單薄的身子上,毫無情緒地強調了一遍,“繼續說,正好我也不知道你們發生的事情。”

說完她看了陸梓睿一眼,“留你到現在,便是讓你親口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要一字不落地聽完,隻要有半句假話……”

她說完視線又落在他懷中的孩子上。

陸梓睿見狀連忙抱緊了一些,往後退一步。

他本就是將死之人,卻不曾想回光返照之際,竟然還能留下自己的血脈。

他這一輩子都孤苦伶仃,小時候隻有幾個玩伴,卻因為長輩的原因又變成了孤單一人。

而後沒過幾年好時光就被關在暗室裡麵,一關就是十餘年。

他這一輩子從未有過這樣濃烈的感觸,他有了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關的孩子。

他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她。

所以在聽到夏倚照的威脅時,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地開口道:“我說,我都說,我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咽了咽口水,緩緩將事情是如何發生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他越說,榻上春兒的表情就越是難看。

最後幾乎蒼白到透明,都能夠看到臉上青色的血管,甚至都有些嚇人。

她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又瞪得極大,眼眶布滿了紅血絲,看上去像是一個索命的厲鬼。

嘴裡麵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陸梓睿還在說:“……那些年,我一直都被關在南沁殿的暗室之中,每當到了我身體調養好的時候,宋寒時就會帶一些女人過來……他那時會蒙住我的眼睛給我灌藥,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女人是誰,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聽到這裡的時候,春兒忽然尖叫了一聲,捂著自己的耳朵,但因為虛弱的原因就連尖叫都顯得那般不痛不癢。

她想到她跟宋寒時唯一的那一夜,他們都喝了酒,她以為宋寒時醉了,於是自己也醉了……

就連夏倚照聽完之後臉上都有些異色,更何況是當事人的春兒。

她像是無法接受,整個人都崩潰了,用力地抓著身下的被褥,幾乎都快抓出血來。

指節泛白,臉上不停地滾落淚珠,“不可能!”

這是夏倚照見過她哭得最傷心的一次,眼下的烏青讓她哭得甚至都有些猙獰。

她哭得那般傷心,聲嘶力竭。

夏倚照忽然就忍不住想,若是她讓思纖去替死的時候,也哭得有這麼慘,思纖是不是心中就會感到安慰一些?

她徑直轉過身子,麵無表情地道:“一炷香的時間,處理好這裡的一切。”

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在她邁出腳步的那一瞬間,便聽到聲後傳來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像是要將這一輩子的傷心事都哭出來。

最後哭聲甚至有些滲人,隨即便是叮叮當當的響聲。

夏倚照的腳步隻頓了一瞬,便毫不猶豫地走了出來。

周圍那些士兵守在門口,統統都目不斜視。

夏倚照徑直走到宋寒時麵前,他被衛城看著,正直直地望著走過來的夏倚照。

隨著她的走近,他慢慢抬頭,視線從未有過偏移。

他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他還記得自從夏倚照回國之後,他便發過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和她分開。

想到這裡便忍不住地苦笑,這輩子他們兩個相愛的時間都比不上分離的時間長。

“你笑什麼?”

頭頂傳來一個清涼的聲音。

夏倚照垂眸看著他,看到他的笑便覺得礙眼,哪怕他那笑容中帶著苦澀,夏倚照都忍不住的煩悶,恨不得親手將他的笑臉打碎。

宋寒時抬眸看著她,“現在相信我了嗎?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宋寒時想要起身,想要去牽她的手,卻被衛城用劍抵著,隻能將胳膊垂在身側,仰頭看著麵前的女人,“阿照,我從來就沒有背叛過我們之間的承諾。”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望著麵前的女人,似乎有些期許。

夏倚照看著他,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熱切的東西,於是便蹙起眉頭,片刻之後忽然笑了。

她笑得輕蔑,又笑得無奈。

宋寒時臉上的柔和慢慢收斂起來,直直地望著她笑出聲的模樣,嘴唇繃成一條直線,像是不明白她為何這般。

夏倚照笑得搖了搖頭,而後目光陡然一冷,“你該不會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以前的那些所作所為,歡天喜地地與你和好吧?”

“我從未這樣想過,我知道我瞞了你很多,還有很多事情我會慢慢與你解釋……”

夏倚照一下子就收起了笑意,冷冷地看著他,“春兒的那個孩子是你的也好,是陸梓睿的也好,我根本就不在乎,關於我父母親從前那些事情,哪怕是要撬開你的嘴我也要知道,所以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對於我而言都沒有意義。”

宋寒時一下就攥緊了拳頭,嘴唇發白,“沒有意義?”

他幾乎是又重複了一遍,“那不是我的孩子,我跟她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呢?”夏倚照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的那些隱瞞和欺騙也都不存在過?”

“宋寒時,我勸你這一次最好老老實實地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否則……”夏倚照的眸中慢慢聚攏成一種鬱色,聲音越發清冷,聽在宋寒時的耳中十分陌生,“我便也將你送到蕭國去,做個十幾二十年的人質,讓你體會體會是什麼感受?”

宋寒時登時便覺得渾身的血液凝固,又瞬間逆流,氣血上湧,下意識便冷冷吐出二字,“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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