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息看著她說:“師姐。”
明栗捂了下耳朵,示意他自己現在聽不見。
周子息朝她走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傷到了衝鳴脈,暫時失聰。
程敬白幾人似有所覺,抬手一指昏迷的崔元西:“這人我幫你帶走了。”
明栗點點頭。
崔瑤岑被困在以天然法陣為定陣的蜃樓海裡,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她的強項就不在八脈法陣一術,再加上這存在南雀上千年,有著源源不絕星之力的天然法陣困著。
在明栗的估計中,若是沒有外力幫助,崔瑤岑沒幾個月是出不來的。
程敬白幾人一走,山頂就隻剩下明栗和一個他人看不見的影子。
明栗以北鬥傳音符將崔瑤岑被困蜃樓海的消息傳給曲竹月等人,沒等周子息誇她聰明就道:“我現在殺不了她,隻能以法陣先困著,沒了崔瑤岑,南雀又遭遇如此重創,本身沒什麼威脅,但今夜後南邊各種勢力都會冒頭,想離開南雀不會容易。”
畢竟崔瑤岑隻是被困住,而不是死了。
南雀一直是南邊的萬宗之首,崔瑤岑這些年作風強勢,收攏宗門萬千,手下勢力遍布整個南邊,對她忠心耿耿的人隻多不少。
今日北鬥與地鬼殺的是南雀的人,卻毀不掉南雀本身。
正如當年北鬥遭襲擊一樣。
可南雀的損失更重,超品神武、七宿院長、再加弟子無數。
被江氏帶進來的南邊地鬼們隻管自己殺得開心。
“其他朝聖者應該不會插手,但……”
都該知道她還活著,也知道她現在不過是單脈滿境。
葉元青當時就看出她是借天然法陣的勢,而她手裡有石蜚和神木弓,在南雀跟明栗打肯定吃虧,所以毫不猶豫地離開。
崔瑤岑是被憤怒與殺意衝昏了頭腦,明栗的出現影響了她的心緒,這才忽略了一些細節,若是換做平時,以她的謹慎很難被關進蜃樓海。
等明栗走出南雀,沒有了天然法陣的加成,其他朝聖者的態度如何就難說了。
至少現在各方勢力的重點都在她身上,而非北鬥,所以她最好先彆回北鬥,否則一旦哪一方有殺心想行動,北鬥將不可避免地再次牽扯其中。
“我會先去無方國。”明栗說,“相安歌最善器術,我會請他把青櫻跟江盈的星脈調換,再將傀儡術撤除。”
這些她目前的星脈境界還難以做到。
周子息笑了笑,他師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把什麼都安排清楚了。
“路上也能順便找找我哥的蹤跡,還有師兄……”明栗說著皺了下眉頭,抬眼看周子息,“你為什麼能引開崔瑤岑跟葉元青?跟朝聖者有關係?等我衝鳴脈恢複了再跟我說。”
“師姐,你就彆惦記了。”周子息收回停留在她耳垂的手,“我可沒有要跟你說的意思。”
明栗感覺耳邊的雜音少了許多,抬手時摸到因為打鬥而散掉的辮子,心想等出去後買點簪子還是什麼固定才行,不然總是散掉。
遠處傳來爆炸聲,明栗扭頭看去,南邊的地鬼們還不消停。
她在山頂待著,等待衝鳴脈恢複,周子息就站在旁邊陪著,偶爾抬頭看看花枝,等明栗能聽見聲音後回頭看周子息。
周子息說:“能聽見了?”
明栗點頭:“你……”
“該我問了。”周子息道,“我來時,剛巧聽見崔瑤岑說你死了,所以你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死過一次?”
他神色平靜地看著明栗,問得話也字句清晰,隻求真相,不帶情緒。
周子息剛重生回來,視力越來越差,在兩人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明栗時,那張臉也已經變得模糊,隻認得出那雙還注視著自己的眼眸。
明栗心想還是避不過,事實上周子息不知道她死過一次才讓她驚訝,但仔細想想,師弟在她去北境鬼原之前就已經受困,若無人告知,那麼沒法出來的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死訊——說不定他被抓的時候還想過師姐會去救他。
如果她能早點發現……很多事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明栗低垂眉眼:“五年前北境戰事起,以幽遊族為首,三十二家部落攻大乾,北方的修者隕落眾多,我也死在了北境鬼原。”
通古大陸的北方是北鬥七宗的天下,他們守護這方天地上千年,有職責也有權利,哪怕是大乾軍隊入了北方,也得聽北鬥的指令。
四家超級宗門各有各的管轄地,互不乾擾。
北境鬼原的外族部落一直對內城的世界虎視眈眈,總是隔段時間就搞點事情,跟內城的人們打一打。
北境鬼原之大,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青綠原野。
六百年前,外族部落聯合攻打北方內城,試圖越過北境邊界,他們彼此齊心協力,攻勢迅猛,在邊界的大乾軍隊不到三日便全軍覆沒。
在北方的修者們趕到攔下外族部落時,一名北鬥的心之脈強者悄悄潛入北境隊伍,不知用了何種辦法,卻讓團結一心的三十二家部落彼此疑神疑鬼,最終在一個夜晚舉刀殺向自己的同伴,引發內亂爭鬥。
外族部落因內亂而被北方修者們擊潰,狼狽退走,此後六百多年內都沒能結束內鬥。
可五年前,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外族部落出現了能帶領三十二家再次齊心合作的那個人。
周子息問:“誰殺的你?”
他如此平靜,平靜得聽不出半分好奇或是疑惑。
明栗想了想說:“大概是幽遊族族長吧。”
“大概?”周子息壓下眉頭,“師姐,這種事也能大概嗎?”
“當時人很多,好幾個部落的祭司、族長都在,單獨一人是不可能殺我的,但他們……狀態有些奇怪。”
明栗說得不怎麼詳細。
她隨意地瞥了眼夜空,又看回周子息笑道:“反正我現在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