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2 / 2)

“臣弟告退。”穆如歸乾脆地起身行禮。

他跳下馬車時,與夏榮山擦肩而過。

夏榮山板著張臭臉,估計也聽說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九王爺丟進馬車之事,重重地哼了一聲,踩著長忠的肩,鑽進了馬車。

穆如歸默立良久,收回視線,翻身上馬時,被一個小太監叫住:“九王爺,太子殿下囑咐奴才來和您說句話。”

“何事?”穆如歸踢了踢胯/下的駿馬,聽它煩躁的嘶鳴,心裡的耐心也在逐漸褪去。

小太監上前一步,笑著說:“九王爺息怒,太子殿下隻是讓想謝謝您這一路來對小侯爺的照顧,來日大婚,必定不會少了您一杯喜酒。”

寒風呼嘯,零星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恰在此時,龍輦忽然傳來一陣吵鬨聲。

也不知梁王說了什麼,夏榮山居然在馬車內哀嚎起來:“陛下,臣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他命不久矣,臣也不想活了!”

梁王被夏榮山嚎得眼冒金星。

他倒是不意外夏榮山能得到夏朝生的消息。

那是人家的親兒子,又生著重病,能不安插眼線嗎?

再說,此時才得知消息,說明侯府的眼線不過如此,連金吾衛的信鴿都比不上,梁王就更安心了。

梁王就是煩。

一個啞巴似的穆如歸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這會兒,又來個愛子如命,下一秒就要隨兒子歸西的鎮國侯,換誰,誰不煩?

但是鎮國侯半個字不提穆如歸,隻道兒子重病,不在自己眼前,再這樣下去,自個兒也要愁得跟著病倒了。

梁王並不信夏榮山的鬼話,隻能極儘敷衍地安慰。

夏榮山打定主意胡攪蠻纏,哪裡是那麼好打發的?

於是龍輦內時不時傳來幾聲慟哭或是悲號,儼然一副鬨劇。

穆如歸就是在這樣的鬨劇裡,心灰意冷地回來的。

“九叔?”

馬車的車窗被人從車內費力地推開,露出了一張被雪白的毛毯簇擁,微微泛紅的臉。

夏朝生依稀聽見了穆如歸的聲音。

他坐在車中盼了又盼,最後等不及,主動推開了車窗。

穿著黑底帶四爪金蟒暗紋的勁裝的穆如歸,端坐於馬背,腰杆筆直,宛若山間青鬆。

“王爺,快去。”紅五見自家王爺又開始愣神,咬牙拍向戰馬的屁/股。

久經沙場的戰馬立刻邁著小碎步,將穆如歸送到了馬車前。

“九叔。”夏朝生跪在狐皮毛毯上,掀開門簾,不說話,隻低咳。

夏朝生學乖了。

穆如歸就是個悶葫蘆,心裡想的話,隻要不願意說,誰都無法撬開他的嘴。

所以他靠在門前,愁眉苦臉地咳嗽:“九叔,我冷。”

穆如歸果然上當,跳上馬車,單手攬住夏朝生的腰,將他用毛毯裹成一個長條。

夏朝生繼續咳,邊咳,邊對縮在角落裡,眼觀鼻鼻觀心的夏花說:“給我……給我的手爐換點炭。”

“奴婢這就去。”夏花應下,遲疑地鑽出馬車,放下門簾前,見夏朝生對自己眨眼,眉心便狠狠一跳。

“夏花姐姐,這是……”黑七眼巴巴地望著馬車,“怎麼了?”

“小侯爺嫌冷,叫王爺幫忙瞧瞧馬車裡的炭火。”夏花扯住探頭探腦的黑七,將手爐塞過去,“快,王爺讓你去把手爐裡的炭火換了……記得,要銀絲炭,千萬不能熏著小侯爺!”

黑七不疑有他,捧著手爐樂嗬嗬地走了。

夏花等他走遠,飛速瞥了紅五一眼。

紅五立刻抬手向四周打了個手勢,馬車周圍的護衛如潮水般散去。

而靜悄悄的馬車內,除了夏朝生的咳嗽聲,就是穆如歸刻意放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穆如歸的手還攬在他的腰間,舍不得鬆也不敢鬆。

夏朝生咳得那樣厲害,狹長的狐狸眼裡氤氳著薄薄的水汽。

他伏在他的臂彎裡,不停地顫抖,仿佛要將心肝脾肺一氣咳出來,聲勢浩大,撕心裂肺。

“九叔……”偏偏夏朝生還要說話,纖細的五指揪住了穆如歸的衣袖。

穆如歸神情一肅,目光落在馬車內已經被打開的食盒上——模樣精巧,一看就是東宮的手筆。

他的理智在清醒於迷茫中來回遊走,最後被食盒帶回現實。

果然,夏朝生心裡隻有太子。

他備下的那份膳食,被黑七吃了吧?

穆如歸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疼痛與麻木姍姍來遲,耳邊再次傳來夏榮山的冷哼,五皇子的譏笑,還有穆如期“善意”的叮囑。

——九皇叔,謝謝你替我照顧朝生……

穆如歸忽地燙到一般,將夏朝生輕輕推開。

“你想見太子?”他化為一座沉甸甸的山,遮住了所有微光,嗓音乾澀,“快馬加鞭,明日能趕上他的儀仗。”

“我不……”夏朝生一愣,伸手欲再抓穆如歸的衣袖。

穆如歸卻已倉惶跳下馬車,生怕自己流露出絲毫的不舍。

紅五和黑七緊跟其上。

“王爺。”紅五眉頭緊鎖,說得卻不是夏朝生之事,“白六回來了。”

白六是穆如歸安插在穆如期身邊的暗線。

早年,穆如歸心係夏朝生,又苦於夏朝生眼裡隻有穆如期,便派了暗線,暗中探查太子為人,想著,若是太子品行不端,就付出一切代價將夏朝生搶回來。

可穆如期禮賢下士,秉節持重,世人稱讚,後來更是被冊封為太子,主東宮,眼瞧著是良人,穆如歸也就徹底死心了。

人家情投意合,他去湊什麼熱鬨呢?

因著穆如歸並未做過出格的事,白六一年到頭也不會在穆如歸身邊出現幾次,如今忽然尋來,不止紅五覺得奇怪,穆如歸也覺得奇怪。

“何事?”穆如歸蹙起了眉。

“白六傳來消息,說……說太子殿下近一個月來縱情聲色,連前往驪山的儀仗中都有幾名舞姬。”

穆如歸聞言,瞳孔猛地一縮,繼而回頭望向夏朝生所在的馬車。

他那顆死寂的心再次泛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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