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光暖黃,照在少女帶著指痕的臉上有種詭異的冶豔,她唇很紅,眉目濃黑,眼神陰惻惻地,看得人背後發涼,她走近沈睿,輕輕蹲下,嗓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你要是再敢拿你的任何東西碰我一下,我就掐死你,你不信就試試看,是你讓你爸爸打死我容易,還是我掐死你容易。”
沈睿被她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一個嗝接著一個嗝地往上打。孫楚恨得要死,巴不得現在就把沈梔扒皮拆骨,但她不能,沈振安還在,她要忍,她得忍。她低下頭不讓情緒流瀉出來,抽泣著輕輕拍著沈睿的背又把他抱緊了幾分。
到了這個時候,沈瑤終於裝不下去無助了,把手裡捏爛的紙巾一扔,神色凶狠,衝過來就要拉扯沈梔,“我打死你這個賤——”
沈梔迅速站起身來後撤,見沈瑤人已經撞到了跟前,伸手就要來抓她的臉,她攥住沈瑤手臂,仗著身高優勢,拖住沈瑤用力一踹,沈瑤就被她踹倒在了地上,“你想說什麼,我這個賤人?嘖,我這個賤人好歹出生時堂堂正正地落了戶口,你呢?你倒是不賤,被你那個見錢眼開下三濫的媽帶著過了好幾年東躲西藏的日子吧?真是你高貴人生裡的精彩一筆啊,欸,對了,你那時候姓沈嗎?不,我應該問你那個時候有名字嗎?”
“看你這個表情,應該是沒有了。”沈梔搖了搖頭,“可惜我這個賤人,這輩子都體會不了你的那幾年。”
“你閉嘴!”沈瑤最恨彆人提起她小時候,沈梔明目張膽地說出來,恨得她目眥欲裂,不管不顧爬起來又要朝沈梔撲過去,“叫你說,我撕爛了你的嘴!”
沈瑤來勢洶洶,人還沒撲到眼前胳膊先招呼了過來,沈梔身後已經是茶幾,退無可退,仰著臉向後堪堪躲過沈瑤這一嘴巴,還是被她尖尖的指甲擦過了眉梢。沈梔手疾眼快,看準茶幾邊上放著的水果刀,一把抄起來,沈瑤故技重施之前,握著刀子頂到了她鼻尖上。
刀尖挨在鼻子上,沈瑤一低頭就能看見刀身上的金屬光澤,她嚇得頓時收了手,生怕這刀子輕輕一動就劃破她的臉。
客廳裡靜得一丁點聲音也沒有,所有人都在盯著她手裡的刀,孫楚睜大了眼一下也不敢眨,沈睿看都不敢看這邊,蜷著身子往孫楚懷裡又縮了縮,沈振安盛怒之下額角的青筋都暴起來了,“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兒,你把刀給我放下!”
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兒。
這就是她爸,她在這個家裡唯一還有血緣關係的人、和她血脈相連的人,任何事都不需要知道因果也不需要聽她解釋,隨便誰說了什麼就是什麼,相信誰都不相信她的,說她是個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兒的,她爸爸。
沈梔看著這一家四口如臨大敵的樣子,忽然覺得沒意思,要說的都說了,她何必再跟他們浪費時間。她隨手把水果刀對著沈睿的方向擲了過去,在孫楚的驚叫聲裡,沈振安忙飛身過去把母子二人抱在懷裡阻擋,她趁亂快步跑上了樓梯,走到一半,她回頭向下看去,沈瑤慌裡慌張地跑去照鏡子了,沈睿被父母一起圈在懷裡,終於安心地放聲大哭出來,沈振安摟著母子二人神情間全是愧疚心疼,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頭,沈梔不偏不倚地迎上他恨怒交加的眼神,說:“你以後不要再提我媽,你不配。”
說完,沈梔轉身上樓。
回到房間裡關上門,沈梔憑一口氣撐著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一樣,她挨著門板滑下去癱坐在地上,撈過床頭媽媽的照片抱在懷裡,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報複讓人熱血沸騰,她覺得好爽,好過癮,前所未有的強烈快意流過四肢百骸簡直要把她整個人都點燃了,她從頭到腳,每一根發絲,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肆意地狂歡。
她真的覺得好舒服,好痛快,胸口積攢的鬱氣傾瀉而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她一點也不覺得難過,一點也不覺得淒涼,她根本不會感覺心裡很空,感覺自己很可憐。
她怎麼可能會那麼感覺呢?
沈梔一直笑,笑了好久好久,笑聲才慢慢低了下去,她抱緊懷裡的照片,深深把頭埋進了膝蓋。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