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高一的四棟教學樓兩兩相連互為雙子樓,ABC和DEF中間連接天橋雖然不能通過但挨得很近,教學樓前的公用空地就那麼一塊,顧成沂從裡麵一出來,就看見在眼前操場上玩得正歡的一群人。
沈梔穿了件黑色的短款外套,帽子邊緣一圈咖啡色的貉子毛,襯托得她的臉孔雪白精致,她穿梭在人堆裡像條靈動漂亮的小魚,摔倒了也不生氣,拍拍身上的雪站起來就追上去,沒一會兒就跑得氣喘籲籲,抱著膝蓋蹲在雪裡,臉頰白裡透著粉,眼睛濕漉漉的,水光瀲灩。
顧成沂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笑容明媚,神采飛揚。
對著他時,她不是低眉順眼就是垂頭喪氣,從前還會因為他和她多說了幾句話露出點笑模樣,後來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她就沒再也沒來找過他。他因為傅菁菁那件事去找她,一如既往地沒給她好臉色,等到再在沈家看見她時,她看都不看他了,即便是不得已一定要跟他說話,也是麵無表情,眼睛裡一點溫度也沒有。
沈梔對他是什麼感情,顧成沂心裡清楚,他是不喜歡沈梔,但是沈梔看著他時眼裡那種純粹至極的愛慕讓他內心深處有種不為人知的自得,所以他才會堂而皇之地吊著她,因為他知道沈梔有多喜歡他,他覺得隻要他肯給一點回應,沈梔就絕對不會走。
可是他想錯了,她不僅走了,還走的乾淨利落,連他主動發短信給她她都不回了。
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了過去。
“沈梔,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許娓娓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拉起沈梔,冷著臉,張口就嗆他,“說你媽。”
“我和你說話了?”顧成沂瞥了她一眼,繼續叫沈梔,“跟我過來。”
“我不去。”沈梔神情淡漠,“你有事就在這說,要麼就彆說了。”
許娓娓聞言,把他剛瞥來的一眼原封奉還,哂笑一聲,“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傻逼。”
“許娓娓有種你再說一遍!”顧成沂臉一黑,“你找事是麼?彆以為我不打女的。”
“喲,真他媽給你臉了,來啊,我看你要怎麼打我!”許娓娓話說著就要往前闖,“我說你是傻——”
“算了娓娓。”沈梔攔住她往後退了一米多開外,低聲說:“彆和他一般見識,你先去食堂等我,我和他說幾句,馬上過去找你。”
許娓娓眼睛一瞪,“他一來找你你就什麼都忘了是麼?隨便哄你幾句你就又要巴巴追著他跑去了?”
“我不會。”沈梔靜靜看著她,說:“我拿我媽跟你保證,你相信我,聽我的你先去,我很快就過去。”
沈梔輕易不會這麼給她作保證,許娓娓也沒辦法,勉強信了,“行行行,隨你。”說完她又睃了顧成沂一眼,氣哼哼甩開手大步走了。
看許娓娓走遠,沈梔上前對顧成沂道:“娓娓一直就是這個脾氣,你也知道,彆在意,有什麼事說吧。”
她說這話時語氣冷冰冰的,剛才臉上的那些明豔張揚全消失了,神色快和身後的雪地融為一體,顧成沂心煩意亂,說不清是因為她這個樣子還是讓許娓娓給氣的。他在心裡默默暗罵一句,也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罵誰,總歸喧騰的心情安靜下來,他開口,“我給你發短信你沒看見?”
怎麼可能沒看見,他發的iMessage,對話框下明明白白的“已讀”兩個字。
“看見了。”沈梔回答他,多一個字也不說。
“看見了你不回我?”顧成沂質問道,眼睛緊盯著她的臉,想看出些蛛絲馬跡。
“我不想回就不回。”沈梔神色微微鬆動下來,嗓音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以前發短信給你,你不也總是不回麼?”
顧成沂怔住,“我”他之前確實是不怎麼回沈梔消息的,她也像他現在問她一樣來找過他問為什麼,他那會兒怎麼回答的來著?他還記得自己當時不鹹不淡的語氣,他說:嫌我不回,你可以不發啊。
“而且那天在食堂,我聽見了,你說我不纏著你你真是謝天謝地了,可算清淨了。”沈梔才軟下來一點的表情又冷回去,眼睛漸漸黯淡,“你都這麼說了,你還想讓我怎麼回你,還像以前一樣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麼?我沒你想的那麼賤。”
“如果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那你不用說了,我不想回你的短信,也不想去看你打籃球。”沈梔抿緊了唇,眼神裡透出幾縷受傷的情緒,“以前我想去的時候你不同意,總是說我礙事,那現在我不想去了,以後也不會想去了。”
顧成沂還想說什麼,沈梔已經轉身走了,他看不見她一轉過身就冷靜如常的眼神,隻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裡那種想要跟她解釋的感覺又一次不受控製地冒上來了。
真他媽的煩透了。
第二天考試的五門裡除了生物,沈梔十拿九穩準過及格線,和前一天的狀況截然相反,許娓娓從考場出來時人都要虛脫了,一副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樣,一見沈梔就痛苦道:“我這輩子都沒寫過這麼多字。”
沈梔扶住她讓她倚在自己肩膀上,摸摸她的頭順毛,“沒關係,都考完了,你不是上周就想要去網吧麼,晚上和胖子他們去玩一會吧。”
“玩不動了。”許娓娓虛弱的好像一根麵條,軟得沈梔都要扶不住了,她說:“我現在隻想吃個飯然後回去睡覺,再不睡一下我要猝死了。”
兩人吃了個戰鬥飯,許娓娓像縷魂兒一樣飄回宿舍睡覺了,沈梔坐公交回家。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在這麼早的時候回去過了,夜幕下的晚高峰期,華燈初上,車輛川流不息,司機再怎麼凶猛公交也開不起來,在鬨市區裡晃晃蕩蕩,開一段停一段,沈梔趴在車窗邊上,看外麵萬家燈火,路過海邊的時候,風卷起浪花,冷冷的海水被吹起,飄進車窗沒關嚴的縫隙裡,落到沈梔臉上幾點,她腦海裡繃了一個月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就斷了,她突然就感覺到了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