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是涼的,她的指尖和呼吸也是涼的,但汪也感覺自己的臉是燙的,她離他隻有幾厘米的距離,他眼睛動都不用動就能看清她左眼下的淚痣和細挺鼻梁中間凸起的一個小結。
沈梔的手指從眼角移到顴骨,又從顴骨換到嘴角,汪也腦袋裡時亂時空白,想過程快點結束又想無限延長,短短一兩分鐘,過得像是有一兩個小時那麼糾結。
直到一陣推門而入的聲音響起——
“老汪,我們給你帶了青椒肉臥槽?!!”
沈梔剛好塗完藥,把蓋子擰上,她朝門口看去,兩個男生正一前一後進來,前麵手上拎著袋子一臉石化的是那天籃球賽上躺在地上耍寶鯉魚打挺的中鋒,後麵那個是下半場來救場的陰人專業戶,沈梔還記得他叫彭家楊。
鯉魚在門口立了好幾秒沒動,人像凍在那一樣,還是彭家楊在後麵推了他一把,“趕緊進去,冷死了要!”
他這才回過神來解凍,把盒飯隨手一放,探頭到樓道裡掃雷一樣四下掃了一圈,確認安全進屋關門,從門後拿起一隻塑料盆,駕輕就熟地掛在了門框上的粘鉤,正正好好地把能從外麵一眼看進來的透明玻璃窗遮了個嚴實。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然後他一下邁到沈梔和汪也跟前,嘿嘿嘿地笑得猥瑣,“看不出來啊老汪,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時假正經裝得特是那麼回事,片兒都不跟我們一塊看,結果趁我們不在悄悄把妹子往宿舍領,哎喲喂,你以後一準是那種悶聲發大財吃的腦滿腸肥胖到流油那種”
有的人天生就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比如昨天醫院裡那個金毛,比如現在眼前這條鯉魚。他進門還沒半分鐘,剛才塗藥時那種溫存柔軟讓人沉溺其中的氣氛就仿佛在一盤苦中帶甜的藍莓山藥裡放了一大把的朝天椒,味全變了。
汪也這時候突然念起許娓娓的好來,她總能適時撤退把箭在弦上的氣氛再向上烘托一個度,不像眼前這貨,都是朋友,也不知道為什麼差距就那麼大,沈梔的朋友是朋友,他的朋友就仿佛是一隻狗,還是條哈士奇。
汪也習以為常地認命,無奈說:“想從你嘴裡聽見我幾句好話怎麼就這麼難呢”
“還不許人實話實說了啊。”鯉魚不樂意了,一屁股坐在沈梔旁邊,跟她自我介紹,“小姐姐你好啊,我叫駱俊宇,全宇宙最英俊的那個俊和那個宇。”說完還不忘替汪也挽尊,“我剛胡說八道的啊,其實我們老汪特彆好,他不是裝正經,他是真的從來不跟我們一塊看片。”
汪也:“”
還不如不說。
駱俊宇實力搶戲,進門之後嘴就沒停下過,在這頭叨逼叨起來沒完沒了根本不給汪也說話的機會,就差要把他給逼死了。而從進了宿舍就沒怎麼說話的彭家楊看著沈梔,突然春風和煦的一笑,加入戰場開口問她:“妹子,你和我們隊長是怎麼認識的?”
沈梔沒發現他已經在下套了,實話實說道:“我路過操場的時候,他拿籃球把我給砸了。”
彭家楊抻長聲音哦一聲,又問:“那你上個月是不是有段時間經常坐在戶外籃球場東南邊的操場看台上看書來著?和另外一個挺高的短發妹子一起?”
沈梔不明所以,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下意識去看汪也,汪也的臉從內到外都已經五顏六色了,她猶豫了下,遲疑道:“是吧。”
“那就對了。”彭家楊忽然冷笑一聲,眼神戲謔地看著汪也,話卻是對駱俊宇說的,“你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讓二隊那幾個孫子盯上的老在看台邊上看書的妹子麼?”
“記得啊。”駱俊宇福至心靈,瞬間反應過來,“臥槽?不是吧?就是這小姐姐啊?”
“不然呢?上次我就覺得她眼熟了,就是死活沒想起來。”彭家楊看了汪也一眼,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嘖,轉身爬去上鋪了,他話就說到這,剩下的部分怎麼發揮就看駱俊宇的了。
駱鯉魚果然不負他望,嗷一嗓子蹦起來,幾乎是抖著手去指汪也,“老汪你可真是執法犯法!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嘴上說的不許故意把球往場外扔拿撿球當借口接近妹子,特麼原來自己盯上扭頭上了,你你你你你,不行,我現在就得廣播去!你等著,一會就有人來再揍你一頓!”
說著他轉身嗖一下跑出門了。
彭家楊從上鋪耷拉下來一個腦袋,腦袋上的嘴一咧,笑出一口森森白牙,又齊又尖,對沈梔說:“妹子,你可看見了啊,汪也可不是你看見的這種人畜無害的樣子,他一肚子壞水兒,心眼臟著呢,就是藏得好,你可得小心點。”
說完把頭收回床上翻身往被子裡一埋,好像就這麼不見了一樣,什麼存在感也沒有了。
沈梔:“”
汪也腸子都要悔青了,他就不該讓沈梔看見這倆玩意!隨便抓了件厚衣服套上,一分鐘也不再留沈梔,立刻就要把她送下樓,憑駱俊宇那個嘴,再不走一會兒等他把籃球隊那群是人不是人的都招來,沈梔想走也走不了了。
比起來時,午睡時間之後的樓道裡人要多了一點,沈梔跟著汪也穿過樓道下樓,一路上發現看她的人也跟著多得多了,她怕被看出來,頭埋得已經要垂直地麵了,但到了一樓時她小心順著一個男生看來的目光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些人準確來說看得不是她,而是她現在作為一個男生,和汪也握在一起的手。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