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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在兩人斜後方跟著一直沒走近,始終保證著人在視線範圍內,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清神情和舉動。
顧成沂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傅菁菁在旁邊一路說個不停,大小姐難得放下驕傲,可再怎麼乖萌討巧,都沒換來顧成沂臉上的一絲笑。這個時間段操場上人多,一星半點的小動作不會那麼引人矚目,沈梔看見傅菁菁靠近顧成沂,一隻手纏上他的手臂,一隻手借著校服袖子的掩護,伸進顧成沂的口袋裡,拉住了他的手。
顧成沂不主動不拒絕,沒給回應但也沒推開她,沈梔藏在圍巾後的嘴角向上翹了下,眼裡卻像盛了一捧雪,一點笑意也沒有,這就是顧成沂,一邊情真意切地說著想追她,一邊也不耽誤著跟其他人繼續發展。
沈梔跟進一食堂門口,上到二樓,眼見兩人繼續往上,她從這一側樓梯入口進去,穿過二樓食堂到另一邊的樓梯間,摘下帽子口罩,快步跑上三樓。
賣番茄魚的窗口前明顯已經排了兩道I形長隊,隊尾拉到窗根下麵已經有要拐彎的趨勢,把三樓整個隔開成兩邊,過來過去都得從隊伍中間穿行。
許娓娓本身個子高,頭上那個不羈的朝天揪讓她在兩排中規中矩的發型裡又鋒芒畢露,沈梔一眼看見她,她快要排到個了,前麵大概還有五六個人。沈梔走過去,許娓娓一看她來了,立刻把位置給她讓出來叫她繼續排,自己要去彆的窗口買飯。
彆的窗口沒這裡這麼誇張,但是也排得人滿為患,買什麼都要重新等,沈梔沒叫她動,問:“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你在這兒排完了先找地方坐下等我吧。”
許娓娓一想也行,視線在周圍繞了一圈,看見隊伍那頭的麻辣燙,說:“給我買份麻辣燙吧,我吃什麼你都知道,多加點辣椒麻油不要蒜。”
沈梔點點頭,穿過隊伍往那邊走,她看準了顧成沂和傅菁菁正朝隊尾過來,故意繞到那一行過道,掏出手機來。
顧成沂的偏好喜愛脾氣秉性,她上輩子糾纏他十年,從裡到外都摸了透徹。義無反顧地要整死他,想要“偶遇”易如反掌,沈梔拿著手機低頭走,餘光留意著這條過道剩餘的距離,三步、四步、五步顧成沂那雙黑紅白的三色AJ出現在目光儘頭,她狀似無意地抬頭,狹路相逢,她雪白的一張臉明晃晃地撞進顧成沂視線裡。
相隔兩步之外,四目相對,沈梔掐準了時間距離算計到眼下,卻在抬頭看見顧成沂的一瞬間臉上閃過恰到好處的意外,她微微意外的眼神先是落在他臉上,然後挪到他旁邊的傅菁菁,最後落向他們放在一隻口袋裡,隱隱約約牽在一起的手上,她眼神一頓。
顧成沂虛握著傅菁菁的手忽然像攥了塊烙鐵,燙得他飛快從口袋裡抽出手,剛要上前一步,沈梔已經低下頭,繼續看著手機,側身從他旁邊過去了。
沈梔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把身後的目光和傅菁菁的聲音都拋在身後,排隊買好麻辣燙,各自多加兩勺辣椒麻油,她卷起袖子,露出燙傷的那隻手,端著九分滿的湯碗回去找許娓娓。
許娓娓買好魚找到了地方坐下,位置離仍然長排的隊伍不遠,沈梔回程依然需要穿過這兩道I形,顧成沂和傅菁菁已經從拐彎的隊尾排到靠近中間,沈梔故意從他前麵兩個人的空隙間走過,左手的燙傷正對著他,和白淨手臂反差巨大的一片通紅燎泡,足夠完完全全地落進他的眼裡。
沈梔掛好魚餌撒下鉤子,到許娓娓占下的位置坐下認認真真地挑著番茄魚的細刺,直到看見顧成沂二人端著托盤在距離她們不遠的空桌上落座,她才垂下頭專心吃飯。
顧成沂這頓飯吃的有些魂不守舍,傅菁菁和他說什麼他都回得含含糊糊,低頭動上兩筷子,眼神就不經意地朝沈梔那桌的方向飄。她吃飯的動作又慢又規律,番茄色的醬汁淋在米飯上,她就夾一口魚肉夾一口飯,吃的斯斯文文,餐盤前的桌麵上,一顆飯粒都沒有掉出來。他看一眼自己餐盤裡和她一樣的魚,忍不住有點走神。從前星期四的時候,沈梔知道自己喜歡這道番茄魚,一下課就會跑來食堂替他排隊替他買,他從來不用自己過來排長隊,有時候去打會兒籃球再過來,魚都還是熱的,她為他專門準備了一個保溫飯盒裝著,天藍色的,好像帶印花也好像不帶,也不知道她現在還留沒留著
“阿沂、阿沂?”
顧成沂在傅菁菁的聲音裡回過神來,問:“怎麼了?”
“我都說了半天了你到底聽沒聽進去啊?!”傅菁菁有點不滿,正想發作鬨一通,看看顧成沂神色淡淡的臉,忍了忍又憋了回去,顧成沂最近變了好多,她感覺得到,他對她沒從前那麼上心了,這個發現叫她不得不收斂點脾氣,不敢像從前那麼作。
顧成沂扒拉了下盤子裡的米,他有點沒胃口,更沒心情哄著她,隨口說了句:“想了點事,你剛說什麼了?”
“我說寒假咱倆去香港玩一圈嘛?今年我爸說要去英國陪我姐姐一起過年,我大概要年後過了十五才能回來,這個寒假都見不到你了,所以”
傅菁菁的聲音在耳邊絮絮叨叨,顧成沂聽得不耐煩,自動過濾掉後半段,百無聊賴地想:香港?香港有什麼好玩的,去了能乾什麼,還不是陪她買買買,她熱衷花錢,看什麼都想要,他不肯送她就會鬨
顧成沂想著想著又想到了沈梔,她就從來不會跟他要什麼東西,可他之前隨便送她個傅菁菁看都不會看的鑰匙扣,她都會高興得眼睛亮晶晶的抿著嘴衝他笑,他忍不住朝她那頭又看了過去,她已經吃完了,正放下筷子去拿手邊的紙巾包,皮膚白到她這個程度,稍微有一丁點其他顏色在上麵都會格外明顯,她手背上那一片燙傷的燎泡觸目驚心的刺眼,顧成沂看得忍不住皺眉,她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