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安靜過後,那頭又終於有了聲音,“你那邊結束了?”
什麼結束了?年夜飯?
沈梔嗯一聲,“吃完我就出來了,我舅不想讓我走,可我想早點回家。”
沈梔聽見他笑了聲,意味深長,問她:“吃的什麼?”
沈梔:“就有魚有蝦的,靠海吃海,不然還能有什麼。”
陸璟之:“接著編。”
沈梔不知道她是哪裡叫他聽出破綻來了,打算再解釋挽回一下,想想又作罷,何必呢,都是新年不快樂的人,乾什麼還要裝相。
她終於說了實話,“我舅媽不喜歡我去,和我舅舅吵起來了,家都要砸完了,我沒法待了,就出來了。”
陸璟之噢一聲,還問她,“魚跟蝦呢?”
雖然早知道他這個嘴向來毒的不饒人,可是沈梔還是有點想打他,可惜打不到,那既然如此,互相傷害吧,她反問:“你呢?你那邊也完事了?
他倒乾脆,“早就完了。”
從一早天沒亮時就開始準備,從灑掃到菜肴再到座次,要求務必處處精心絕不出錯,到晚上開宴,上桌都要等著主位下來,坐主位的從他太爺爺到他爺爺,人變了規矩不變,主位不來,誰也不能落座。等到來了,聽一遍從他懂事開始年年歲歲都一樣的祝詞,然後依次挨一遍訓,主位離席,這頓年夜飯就到頭了。
底下坐著的都是為了點卯才來的,點完了,都各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誰會和一群雖然同宗同姓,但心裡想著你死我活的人坐在一桌吃飯?
根本不會有人動筷子。
“那你不用跟你爸媽一起”沈梔要說看春晚,但想想,這種活動和他不是一個畫風,大概和他父母也不會是一個畫風,於是話將出口又頓住。
“不用。他們都有另外的家,可能還不止一個,這種日子,從來不會跟我在一起。”
陸璟之的聲音照舊冷淡而沒有起伏,他滿不在乎,甚至都不需要問她想說什麼,或者說,他根本也不想問。
沈梔想著跟他互相傷害,他捅她一刀,那她就把這刀再捅回去,可是沒成想,一刀捅出個豪門秘辛。這秘辛讓她“握刀”的手抖起來,有點捅不下去了。一時甚至比對不出來,到底是她無家可歸更慘,還是他有家勝無家更慘。
或許還是他更慘,父母健在但沒人愛,她雖然母親早逝,父親等同“暴斃”,至少她知道,她媽媽是愛她的。
沈梔從車上下來,這站停在海邊上,沙灘上有好多人在燃放煙花,仙女棒照亮了海岸線,她沒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從台階上下去,坐在了岸邊長椅上,遠遠看著那一邊仿佛觸手可及的溫暖繁榮。
天上掛著一輪圓月,映著地上歡欣的人。
她問他:“你那裡今天能看見月亮麼?”
陸璟之仰躺在床上,拿過床頭遙控摁下,屋頂漸變成全景透明天窗,外麵安靜地掛著一彎月亮,朦朦朧朧,他說:“能。”
相距快要一千公裡,在這個本該特彆的晚上,一樣孤獨地看著同一隻月亮。
這樣想想,沈梔的愁緒忽然淡了,她對著電話笑了下,正要說話,那頭冷不丁道:“怎麼?要跟我天涯共此時?”
沈梔:“不,我是想問你看它像不像我送你的鮮花餅。”
從雲南回來的時候,她給他們幾個人一人寄了一箱,雖然她猜陸璟之或許根本不會吃,但誰都送了不送他,未免厚此薄彼,何況以他這個小心眼跟玻璃心,她送了他可以不吃,但是不送怕是不行。
“不像。”他說著,隨手從床頭矮櫃上摸了一塊撕開,“但是我吃了。”
沈梔有點意外,“好吃麼?”
“雲腿的還可以,原味的太甜。”
沈梔是第一次送給彆人遠方的禮物,但她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收到遠方的禮物。看到那一箱子包裝花花綠綠有點廉價又帶著明顯當地紀念品風格的禮物時,他是什麼心情?
陸璟之咬一口手裡剛打開的酥餅,脆皮和花餡一起掉進嘴裡,好像就是這樣吧,軟乎乎的,有點綿還有點膩,但終究還是甜的。
沈梔聽見他咀嚼的聲音,“你喜歡的話,我開學再給你。”
陸璟之嗤一聲,真當他多稀罕這種東西?添加劑防腐劑色素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勉為其難,“行吧。”
“那你慢慢吃,我要去禍害彆人了。”沈梔從椅子上站起來。
“嗯?”
腿上落了隨風飄過來鞭炮紙屑,她撣了撣,“大過年的,我沒家可歸不高興,想叫個有家可歸的出來陪陪我。”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