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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璟之當然不知道寧洲是怎麼想的。
他和他一個寢室,充其量是幫他找沈梔確認下許娓娓的行蹤,再多就沒有了。寧洲連剝那一袋栗子都神不知鬼不覺地沒讓第二個人看見,怎麼會和人說自己是怎麼想的。
寧洲不說,他難道還要暗中觀察私下揣摩?他有毛病?
陸璟之還是說不,然後不動聲色,移禍江東,“這件事,我建議你可以去找季一,假設分析模擬,或者去寧洲那裡打探,他都可以。”
陸璟之這張臉長得就不容置疑,說話又不用靠聲勢壓人,自帶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即便這次他是在胡說八道。
季一上躥下跳嘴還欠二起來沒邊兒不說,平時連他都不怵,但見了寧洲就像條黃花魚似的就這樣,還讓季一去分析揣摩打探寧洲的心理想法?
沈梔覺得陸璟之為了脫離苦海,對季一可真舍得下黑手。
然而許娓娓沒上鉤,她在這事上一下變聰明了,知道誰才是真有用的,她蹲在地上搖搖頭,並不說話,手上穩穩地拽著他的褲腿不放。
陸璟之扽扽、扽不出來,再扽,校服褲腰本就不緊,腰都要掉下來了,褲腳還紋絲不動。
他沉了聲音,“放手。”
在一塊玩了好幾個月了,這麼熟了誰還虛他,許娓娓還是搖頭,“我不。”
沈梔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她估計陸璟之長這麼大都沒碰見過娓娓這樣能耍賴的,彆人就算想也不敢跟他耍,但娓娓無所畏懼。他臉色青黑交加的,急又不能急,舍臉也舍不下去直接去掰娓娓的手,沈梔幸災樂禍地笑了,想當初第一次看見他那副高高在上冷淡矜持都不稀得多看她一眼的時候真是一去不複返了。
可能她笑的有點過於歡暢,陸璟之本來正跟褲腿糾纏,猝不及防一眼朝她瞪了過來,那意思是:你管不管?
沈梔自身都難保,她才剛從“假設”這大坑裡爬出來,哪有餘力救他,她攤了下手,表示:自求多福。
但是他又怪可憐的,好好一朵高嶺之花淪落到要和人搶褲腿,沈梔動了惻隱之心,“要不算了吧娓娓,彆為難他了。”
陸璟之輕哼一聲,這還像句人話。但下一句,沈梔就拐了個180的彎,“你讓他分析也分析不出來,何況就算分析出來了,他也不是寧洲,想法總會有偏差的,不如叫他幫忙去打探一下,他剛不是說了麼,季一可以打探,那他肯定更可以了啊。”
陸璟之:???
“對對對!”許娓娓又一次仿佛醍醐灌頂,眼睛噌地亮了,但對麵不是寧洲,她的大眼睛裡沒星星,更像裝了倆瓦亮瓦亮的燈泡,晃照得人心驚肉跳,她沿著陸璟之褲腿一路往上拽著從地上站起來,到腰時,沈梔分明聽見褲腰被拉開然後“啪”一下彈回去的聲音。
陸璟之臉黑的像剛從煤窯裡出來,沈梔笑到把臉埋進膝蓋,看不見許娓娓的燈泡眼灼灼地注視著他,隻聽見她說:“幫個忙好嗎我的朋友!事成我喊你爸爸!”
沈梔忍不住了,笑得人抖啊抖的,陸璟之越過許娓娓向她看過去,就見她頭上一把烏黑的馬尾,跟著腦袋直顫。
他真是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氣吧,氣誰,氣許娓娓還是她?不氣吧,怎麼不——
沈梔抬起頭來,一下撞進他鬱結難平的眼睛裡,開懷的神情讓初春午後的風和陽光都驀然染上繾綣的味道。
算了。
和兩個女生有什麼好計較的。
陸璟之到底是答應了。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他辦事有譜,做什麼都有頭有尾,肯點頭就是一道強心劑了,許娓娓覺得所期有望,剛還吃不下東西,現在胃口又回來了,回教學樓一路上顧盼神飛,見什麼吃的都覺得餓,看什麼都想買點,路過賣水果的,還拍拍彈彈,挑了個特彆有分量的紅心蜜柚給陸璟之以表謝意。
不知道是謝意太沉還是柚子太沉,拎到半路兜還破了,學神有學神的尊嚴,在校園裡都是來去如風的,徒手捧著個柚子算怎麼回事?cos山寨壽星公?
他不肯拿,沈梔就替他抱著,剛從許娓娓手裡接過來,口袋裡電話就響了。
她把柚子又遞回去,打來電話的是個青城的座機號碼,她摁下接聽,冷淡疏離的女聲自那頭傳過來。
沈梔先是嗯了一聲,然後許娓娓就看著她表情漸漸變了,像是由溫熱慢慢轉涼,等到掛了電話,已經冰凍雪厚了。
許娓娓預感不太好,緊張問:“誰的電話?怎麼了”
“班主任,趙娜。”沈梔看一眼她,又下意識地看了眼陸璟之,他神情也淡下來了,眼睛黑沉沉的,沈梔說:“她告訴我,王守民讓我現在去教務處,說是我爸來了。”
沈梔設想過很多種可能,連許娓娓那個膽大包天問她要不要找個假家長來代替一下的提議她都不是完全沒考慮。
但唯獨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原本以為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了,哪知道轉過來是更深一條死路,心沉到底原來也還沒算到底,還能在底上刨個洞,繼續往下沉。她還沒想清楚怎麼做才是最好的辦法,沈振安來得措手不及,事態急轉而下,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