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之被從複健中心叫回病房來的時候,左手上還拿著個握力康複球,五指一抓一放,手腕間或小幅度地轉著圈,語速和他手上的動作一樣,不疾不徐地問:“怎麼了?”
許娓娓神采飛揚地把剛對沈梔說的話又對他說了一遍。
陸璟之聽完眉梢都沒動一下,手上還是不急不緩,握著康複球,似問非問地說了句,“誰等誰。”說完就閒庭信步,又原路來原路回去了。
許娓娓一臉呆滯,看著他走遠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季一甩著兩隻手的洗菜水跳過來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兩眼放光,“大佬!陸兒這才是大佬的態度!那倆狗玩意兒來給咱道歉,憑什麼咱等著他們啊?不應該是他們等咱麼!”
許娓娓恍然大悟。
“就是娓哥,還是嫩啊你,學著點!”謝嘉言也過來了,左手手心有模有樣地向上一翻,假裝手裡也攥著個康複球,虛抓著,學著陸璟之的語氣神情,“誰等誰?”
果然這種話還是得分人說,陸璟之泰然自若、雲淡風輕,打固定的手裡拿著矽膠康複球都能握出文玩核桃的氣質來,到了他身上,這神態口氣,再加上這五指向上扣成碗狀的手型動作真是怎麼看怎麼猥瑣。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但他偏還自己往槍口上撞。
幾個人都默默回頭該洗菜洗菜,該裝盆裝盆了,許娓娓也覺得怪辣眼睛的,拍了拍他肩膀,一樣什麼話都沒說,轉過頭去看沈梔了,“阿梔你剛不是要出去麼?去吧!慢慢回來!陸璟之說得對,咱著什麼急了!誰心慌誰他媽急!”
沈梔剛是打算出去躲躲,叫這事一打岔,不自在勁兒也過去了,她說:“沒事,不去了。”
“行吧,那咱倆擺攤!”許娓娓說著把茶幾清空擺了電磁爐上去通電,沈梔把餘湘她們裝盤洗好的菜跟著拿上來,又找了作料出來調鍋底。
許娓娓嘴裡一直哼著小曲兒,沈梔感覺她今天尤其高興,從上午開始就是,現在愈發明顯,她問:“今天怎麼了這是?有什麼好事,叫你高興成這樣。”
許娓娓聽她問直接翹著嘴角笑起來了,“一會的!我今天要跟你們說個事!”
沈梔隱約想到了什麼,也笑了,說:“好。”
他們這邊準備的差不多了,許娓娓她哥那頭也提著倆人到了,在醫院樓下給她打電話時,陸璟之也做完手腕恢複回來,七個人已經預備坐下等寧洲了,寧洲剛從學校給老師幫完忙出來,人還在路上,趁這檔口聽個賠禮道歉,時間卡得嚴絲合縫,耽誤不了一會兒吃飯。
許娓娓捂著話筒拿口型問陸璟之:叫上來麼?
陸璟之輕嗯了聲,許娓娓放開手,對電話那頭道:“讓他們上來吧哥。”
說完掛了電話。
季一很興奮,多動症一樣在沙發上又躺又坐地搔首弄姿擺了十來個pose,最後擺了一圈回來,他兩條手臂打開往沙發背上一搭,平翹著二郎腿,下巴仰到半空,拿鼻孔對著麵前幾個人,故意哼哼唧唧地說話,“怎麼樣!我這樣有沒有很小人得誌!!有沒有很氣人?!”
這回謝嘉言都不稀罕罵他了,餘湘一腳給他從沙發上踹下去,“老實待著,彆跟個傻逼似的!”
季一叫她踹的四仰八叉的,跐溜坐在地上,終於消停了。
簡彤還對那晚的回憶心有餘悸,往沈梔身邊挪了挪,先謹慎地關了正在加熱的電磁爐,防止在病房裡打起來再掀鍋,才小聲道:“吱吱,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吧?我有點害怕。”
“沒事。”沈梔看看她緊張的小圓臉,輕輕說:“咱們不讓他們進來,你要是看我站起來了,就捂上耳朵閉眼。”
她話一說完,簡彤還想再問什麼,病房外走廊裡就響起陣拉拉雜雜的腳步聲,人來了。
和簡彤想象裡那種讓她慌張的畫麵完全不一樣,她也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多了,還以為這種“賠禮道歉”都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
一幫五大三粗的壯漢拎著兩個抖如篩糠雙腿打顫瀕臨失禁,還被揍得麵目全非的人往病房裡一丟,然後他們在地上蠕動著往前爬,一邊爬一邊帶血的手還試圖往前夠某個人的褲腿,含血帶淚地說:“放、放過我”
她還有點小擔心,真是那樣她們一會兒還怎麼吃飯呀?然而事實是她的擔心完全多餘了,壯漢有是有,但除了身材健碩點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彆,還有點娃娃臉,往最後麵一站,也看不出要踹一頓還是揍一拳的樣子,就像和光頭還有紋身仨人一道來探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