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沈梔是一路闖著紅燈回的家。
起先她還跑,出了酒店室外熱浪襲來,跑了沒多遠,頭上冒出的汗跟臉上的溫度融在一起,也分不出來她是熱得臉燙還是本身就燙,於是改跑為走。
但走也走得無視交通規則,有沒有紅綠燈的路口她都走得一往無前,也好在青城是個文明城市,路上車讓人屢見不鮮,才讓她一路安全無虞地回了家。
沈梔進門第一件事就把自己埋進床裡裹著被子趴下了。
這滋味實在很不好受,身上黏糊著,頭上也都是汗,從外麵36、7度地進來,屋裡也沒開空調,她還給自己往被子裡裹,真是不怕不中暑。
可她現在就是想給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越熱越好,越黑越好,她才能肆無忌憚地讓臉上發燙。
她把臉深藏進了臂彎裡。
藏了一會兒,沈梔突然笑了,真是還說她蠢,他不蠢麼?裝腔作勢。
跟個熱血漫看多了的地主家傻兒子一樣,還冷笑,還裝輕蔑不屑,也就是顧成沂和他不熟,說不好還真能讓他這塑料演技唬住了,換季一他們,隻怕要摸摸陸璟之腦門看看他今天是不是發燒給腦子燒出毛病來了。
笑著笑著,她眼眶又開始有點脹,躲在臂彎裡的眼睛一眨,眼淚就順著小臂流下來了。
她給自己裹在這麼個“蒸籠”裡,短短幾分鐘,心裡好像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過了個遍,有片荒蕪貧瘠的土地冒出來一片細芽,像片綠豆芽菜,小小的,軟軟的,風過時會搖曳,但穩穩紮根在土裡,蓬勃又健康。
它長得突然又意外,她的心情說複雜,五味雜陳也不能形容;說簡單,又像小時候期待已久的娃娃,一覺醒來,擺在了床頭。
陸璟之肯相信她。
哪怕他這相信可能有點浮誇還有點趕鴨子上架,甚至他就算隻是那麼一說,就為說給顧成沂聽而已,那也夠了。
她心上有個小缺口,是粉身碎骨的後遺症,被氣一下就能出來的委屈就從是那兒冒上來的,但現在好像叫他隨手抓了把橡皮泥“啪”一下,簡單粗暴地給填上了,材料有點爛,手法也一言難儘,可是填上就是填上了,以後沒委屈會從那往上冒了。
沈梔又在蒸籠裡煨了一會兒自己。
煨夠了,她終於從被子裡鑽出來,抽了床頭的紙巾擦了擦臉,連汗水帶眼淚地一把抹乾淨,她拿了手機過來,開始查菜譜。
她不知道她五味雜陳裡到底藏了多少情緒,興許是十味百味也說不好,她一時半刻做不到全想清楚,那就不去想了,隻做能想清的,最簡單的。
陸璟之不是愛喝魚湯麼?就衝他今天這個向著她的電話,她就天天給他煲魚湯,她就會這兩種,彆的不太會了,但沒關係,這種東西她學得快,一遍就會。
沈梔找了張便簽,把未來一個禮拜的魚湯都寫好了,鱸魚湯、黑魚湯、黃魚湯、酸菜魚湯、番茄狹鱈魚湯
寫完了,她衝了個澡,把便簽揣起來出門去超市買魚,今天晚上時間怎麼用她都想好了,彆的什麼也不乾了,就留著試做魚湯。
陸璟之坐在飄窗上看著眼前的保溫罐愣神。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抬起完好的右手遮住了自己上半張臉。
實在是丟人。
沈梔走了之後,他越想越覺得她最後那個對著他呆若木雞的表情下,藏匿著的真實情緒是:他是不是犯病了?
他也覺得自己有病,他不是覺得自己替她接電話有病,而是除了第一句以外,後麵的每一句都有病,他又回憶了會兒自己當時的精神狀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急於表現,怎麼後麵那一連串中二病上身的話說的就那麼自然而然
他掐著眉心又想了想,從床頭拿過手機,給簡彤發了條消息:問個事。
過了兩三分鐘,簡彤那邊回了過來:怎麼啦班長!你問呀你問呀
陸璟之:你覺得中二病的具體表現形式是什麼。
簡彤:Σ⊙▽⊙?
陸璟之:就是,什麼行為會讓你覺得有中二病。
簡彤拿著手機思考了下,兩手捧著,拇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打過去,邊打嘴上還帶念的,“班長你做什麼了嘛,吱吱覺得你有病嗎?”
陸璟之:“”
他回過去:你覺得可能麼?
隻是問一下的話,這樣那就很好回答了,簡彤手指翻飛:自我感覺獨特良好,無腦熱血,突然謎一樣的充滿責任和使命感。
全中。
陸璟之放下手機又用力捏了捏眉心,正要重新拿起來回複結束這段對話時,簡彤那邊又發了消息來,這次是段語音,好幾十秒。
他點開,“班長你不要亂想呀,你不可能是這樣的!而且就算你這樣也沒關係的,是你就不叫中二,叫霸道總裁!你完全可以自我感覺良好的,因為你本身就很棒呀!霸道總裁的無腦熱血不叫無腦熱血,叫衝冠一怒!還有還有,謎一樣是指那種幫倒忙的,有能力的,像班長你這樣的,充滿責任感和使命感那簡直帥到炸裂好嗎!你三點全中,怎麼會中二呢,不會的,放心吧!”
陸璟之把語音來回聽了三遍。
簡彤充滿活力的聲音終於讓他找回了喪失的尊嚴。
他想給她發紅包。
但想想這麼做好像太明顯了,算了,先欠著,等以後有機會,他把點開的頁麵又取消回去,矜持地發了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