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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成沂說完,分明聽見電話那頭呼吸聲一滯。
聽筒裡接著傳來陣窸窣作響的動靜,是門打開又關上,中間還夾雜著段細微的腳步聲,顧成沂猜她是為方便好好追問,換到了個私密背人的房間裡。
他勾起嘴角,胸口惡氣散了一半,倚在床頭半坐起來,準備等著聽繆茜驚慌失措。
沒成想她冷靜得很,一開口,半點慌亂也沒有,隻問他,“你聽誰說的?”
顧成沂正要說這你彆管,轉念一想,陸璟之那邊得了手,篡改錄音的部分還得要她來做,早晚都要知道,現在瞞了也沒用,索性直接告訴她,“陸璟之說的。”
繆茜像是聽見句胡話一樣,確認似的,幾乎一字一頓地反問回來,“你說,陸璟之告訴你,汪也要跟沈梔和好了?”
她字字都透著萬分詫異,顧成沂都能想象得到,如果她現在就在他麵前會怎麼看他,一定又是用那種自己為萬事儘在掌握,居高臨下的篤定眼神。
他厭惡地哼了聲,“對,你彆不信,就是他告訴我的。”
“你——”繆茜差點脫口而出罵他腦子進水,陸璟之會跟他說沈梔快和汪也和好了?要麼是他瘋了,要麼那個陸璟之是假的,如非必要,她和顧成沂這種不長腦子的玩意兒真是一分鐘的話都不想多說,可罵到嘴邊,她腦袋裡驀地有道線光一閃而過
不對,有問題。
她摁住心裡那股子跟蠢人打交道時不受控製向上冒起的不耐,放慢語速,接著剛才的話道:“你繼續說,他怎麼告訴你的。”
顧成沂壓下彙報排練那天下午給陸璟之言傳身教告訴他要怎麼去做去錄音的部分,從先前跟陸璟之在暑假時的聯係那些開始,一直講到軍訓期間拿著他的手機以他的名義和沈梔聊天結束,最後笑道:“陸璟之裝得死要麵子,看著是在人前都不理她,其實是沈梔壓根不把他當回事,他們私底下聊天,陸璟之跟她一點脾氣都沒有,她想罵就罵,想不理就不理,你等著看,隻要她跟汪也和好了,陸璟之立馬就會屁都不算地讓她給踹了!”
繆茜那頭靜了很久,過了好半天,她才重新開口,聲音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把剛才沒罵出來的那句話甩在他臉上,鄙夷道:“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你晃下腦子把水控出去好好想想,沈梔當初跟汪也在一起時,陸璟之就在眼前看著,他但凡想,隨便就能逮著機會給他們兩個製造出誤會來,他願意的話,再稍微動動心思,跟沈梔表白下,一腔真心實意送到她眼前,沈梔可以不心動,但我不信她真能一丁點觸動都沒有。”
“他如果想要破壞他們兩個,當時就有的是辦法,犯得著這會兒跟你合作?”
“他那時候連破壞他們兩個都不屑,現在他們分手了,他不抓住機會去追,不想方設法把汪也從她心裡剔出去,反倒願意給自己放低到泥裡去做備胎?你以為他是你麼?給點甜頭就心甘情願沒皮沒臉地往上湊!還是你當他是傻子,被你拿個剪過的錄音跟胡編亂造的一堆有的沒的輕易騙住?”
“他是什麼人你不了解沒關係,倒是去問,沈瑤就在你跟前杵著了,她喜歡陸璟之那麼久,你去問問她,聽聽她告訴你陸璟之到底是不是個一點分辨能力都沒有,還會低聲下氣肯給人當備胎的人!”
陸璟之到現在都沒給他回複,顧成沂本來就不踏實,被繆茜劈頭蓋臉一通噴,慌亂徹底從心裡翻上來,但依然故作鎮定,辯駁道:“你說的我想過,可是我用他手機和沈梔發消息,這假不了,我盯著他了!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給沈梔傳話裡應外合。”
“隔著手機的聊天你也信?你以為你攥著陸璟之的手機盯著他人,他們之間就沒辦法串供了?你知道他們多少個人?謝嘉言餘湘他們都是死的?你怎麼知道不是他們幾個聯合起來耍一個?”
“不可能!”顧成沂猛地從床上站起來,沒頭蒼蠅一樣在屋裡打著圈亂轉,一麵轉,一麵回憶軍訓這些天裡謝嘉言他們的舉動,“他們我也看過了,沒有,什麼異常都沒——”
越是沒有越不對。
A1和A2關係向來不好,他跟季一在校隊裡也合不上來,沈梔又和他們幾個A1的玩的好,和他的事情,她應該多多少少會讓這群人知道些
可是這種情況下,他軍訓這麼多天和陸璟之形影不離走得那樣近,他們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顧成沂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滿頭。
繆茜的聲音這個時候又從電話那端鑽了過來,“陸璟之說他在沈梔手機上看見了她跟汪也的通話記錄,他告訴你是什麼時候的了麼?”
顧成沂像抓住跟救命稻草一樣,忘了她看不見,還點了下頭,“我問了!就在半個月前,你們高三上次休息的時候,他說是十號前後!”
“十號前後”繆茜氣急反笑,又給了他迎頭一擊,“那次放假汪也根本就沒回家,他上一次回去還是七月的時候,八月十號前後他待在學校裡,島上信號全屏蔽你不知道?你告訴我他是怎麼跟沈梔聊了一個多小時電話的?”
顧成沂心完全涼下來,“可是陸璟之誆我有什麼用,他誆我有什麼意義?!”
“那得問你自己讓他誆走什麼了!”
誆走什麼了?什麼也沒有啊胸有成竹時他疑心病不斷,可事到臨頭真相昭然若揭擺在他麵前,顧成沂又開始找各種理由開脫,給自己開脫,給陸璟之開脫,他騙他能乾什麼?就算他真的被陸璟之騙了,他也沒有損失啊,他隻編排了一堆沈梔有的沒的那些事,最多也不過告訴他當初發給汪也的錄音是怎麼來的
顧成沂眼前突然一閃而過陸璟之那天最後的笑容,他聽他說完所有之後,似乎長舒了口氣?
不祥的預感好像突然一下應驗了。
他喉結用力滾動了下,把最後排練那天對陸璟之的“言傳身教”全都告訴了繆茜
繆茜聽完,一口怒氣跟著就頂了上來,冷靜的假象拋開,她乾脆撕破臉,最後一點麵子也不給他留,氣急敗壞道:“你不是不動腦子,顧成沂,你他媽是壓根沒長腦子!除了你這種傻逼誰會覺得一樣的辦法用兩次還會湊效兩次?!蠢得被他帶著跑了都不知道!你自己願意往他挖的坑裡跳隨便你,你帶上我乾什麼?!也就你,居然能以為全世界自己最聰明,隻你會錄音?你說這些的時候想沒想過他也在悄悄的錄?他倘若拿去給汪也聽了呢,怎麼辦?你——”
顧成沂沒等她說完,掐斷電話,捏著手機的手用力到青筋暴凸,最後用力一揚,狠狠扔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