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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茜當然記得這句話當初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現在兩人顛倒過來,換成沈梔容光煥發地來諷刺狼狽不堪的她了繆茜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用以牙還牙這種方式懟回來,這滋味有苦難言,尤其是在她現在再怎麼去佯裝也是無用功的情況下。
從沈梔巧笑倩兮地出現在她麵前那一刻,她就沒什麼可比的了,好與不好都在一眼之間,裝也裝不出來。
她最喜歡看人明明走投無路落魄至極還要逞強的樣子了,那種你明知道她已經不行了,但她還要裝出副自己什麼事情都沒有一切都很好的樣子,讓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可笑,仿佛能透過逞強出來的假象,去看穿背後究竟有多淒慘可憐。
她深諳冷眼旁觀這種人時心理會有多大多暢快的優越感,所以她才不會讓沈梔這麼看她的笑話,繆茜輕笑了聲,大方承認,“是啊,當然很累了,等到你高三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了,覺睡不夠,題寫不完,睜眼是卷子閉眼還是卷子,所有閒暇時間學校都在前兩年給你預支完了,最後一年呢,隻剩下磨人了。”
倘若有不諳內情的路人經過,一定會以為這是兩個久違的好姐妹在親密敘舊。
沈梔點點頭,繆茜笑,她也笑,反正誰笑得真心實意誰心裡知道,“磨人好啊,都給你磨得平易近人了,你以前才不會這麼和我好好說話,繆茜——”沈梔連名帶姓地喊她一聲,慢條斯理道:“你沒發現自己話變多了麼?”
繆茜目光一冷,轉瞬又正常起來。
但聽沈梔繼續道:“人呢,在處於下風的時候,越是處心積慮越是容易露餡,你想得太多,全從眼睛裡流出來了”沈
梔指指她的眼睛,“你眼睛裡寫著‘絕對不能叫沈梔看我的笑話’,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我沒說錯吧?”
繆茜嗤了聲,“你這麼關注我麼?我猜你彆不是大老遠看見我就一路跟過來為了嘲諷我幾句的吧?”
沈梔把話又拉回來,“這怎麼能叫嘲諷呢,我這不是,關心關心你嘛?”
又一句以牙還牙。
繆茜的笑終於讓她逼得漸漸褪下去了,臉上漸漸浮現出來種撕下麵具後的陰冷神情,眼神像潮濕的冬雨,冷意能滲進人的骨頭縫裡去,“你想說什麼就說,想一句一句還給我是麼,好,我站在這兒讓你還,你說。”
沈梔已經見過一次她這個樣子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還是笑,“很能忍啊你,是我的話早就走了,你還愣挺在這不動,是不是就為了聽我說什麼呢?你想聽誰?顧成沂?還是——”
“汪也?”
繆茜眼睛裡有細微的緊張一閃而逝,她掩飾得很好,不過一秒,就用種幾近能殺人的目光把眼底的情緒覆蓋了,甚至讓沈梔感覺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自己大約已經被繆茜眼裡射出來的冷箭打成篩子了,但是可惜不能,眼神再厲害,也隻夠盯著人看。
“你想說什麼?!”
繆茜就那麼恨恨看著她,除了這句話,多餘一個字也不肯說,有顧成沂的前車之鑒在前,她謹慎到了沾上這件事就絕不輕易開口給人留下把柄被釣上鉤的程度。
沈梔覺得顧成沂但凡有繆茜一半的聰明,陸璟之就沒那麼大得手的可能了,但也是可惜,偏偏顧成沂沒那麼聰明,才讓她有機會站在這裡,把她當初從繆茜那裡受到的一切,再一樣不落地還回去。
所以她說不說話沈梔都不在意。
她是來出氣的,不是來溝通的,繆茜理不理她都不所謂,她長了眼能靠看,從繆茜的神情裡一點點地榨出能讓她覺得解氣的東西來。
就比如剛剛被她捕捉到的,一閃而過的緊張。
沈梔沒回答她,反而低頭看了眼繆茜手上拎著的袋子,“這東西不便宜了吧?你也是很舍得了麼,就是不知道,你要送的人他會不會要啊?”
繆茜的眼神更冷,沈梔抬頭對著她的眼睛仔細看了看,剛還是往外射冷箭了,她一句話,冷箭變成了柳葉刀,眨眼間能給她開膛破腹。
沈梔從來沒發現繆茜的情緒原來那麼好觀察。
人人都有死穴軟肋,掐準了就能所向披靡。
陸璟之沒猜錯,繆茜果然還沒找過汪也,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就讓她把棺材給她抬出來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