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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璟之沒想到她遽然提起這件事來。
但隻怔忡了一瞬,就彆過頭望向了窗外。
沈梔從問出話時就不眨眼地緊盯著他看,沒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微末變化,即便他幾乎瞬間就恢複了正常,她還是看了出來他一閃而逝的窘然跟不自在。
沈梔心如明鏡,當時果真上當信了他的邪,今天正好是個機會,她決定不問明白不罷休,正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時,車子忽然停了,剛看還有個上坡彎道就到地方了,突然就停在山道口不動了。
司機擺了個扭頭朝後看過來,“二位,不好意思啊,商量個事,離你們要去的地方眼看著也不算遠了,麻煩您二位動動腿,剩下這點道走上去行嗎?”說著示意了下車前方幾步開外正待打車的幾個人,揚了個和氣笑臉出來,“這地方偏,開上去再下來不一定能碰上客人了,這趟拉的遠,我空車回去不合適,車錢我給您抹個零,您看?”
沈梔利索點點頭,從錢包裡拿錢付了車費,和陸璟之下了車沿著山道步行上去。
時間還早,山道上沒什麼車,清早的山裡,觸目所及的山影交相重疊在層層晨霧隻後,已經快要十月了,秋意濃濃的山間有晨風吹來,夾在清脆悠遠的鳥鳴聲中,吹得人身心清明爽利。
但再怎麼舒爽沈梔也沒忘了剛才的事,見陸璟之一言不發地走在她旁邊企圖用沉默來代替回答蒙混過關,她說:“彆裝傻,今天你必須說明白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事兒,早交代也好爭取寬大處理。”
她聲音輕輕的,糅在微涼的風裡飄進耳朵,坡度漸陡,陸璟之拉了她的手,不急不緩地往上走,眼睛盯著前方的路,聲音沉穩地詭辯,“當時不是你自己主動猜的麼?我也不算騙你,何況如果我當時和你實話說是我因為主動要求我家裡才打了電話給學校施壓,你會怎麼樣?”
沈梔緘口不言,她應該會誠惶誠恐恨不得能躲開八丈遠,寧肯挨學校處分也絕對不肯承他這個人情。
他主動跟他家裡主動,差了兩個字,在當時來說對她的意義完全是天差地彆,他家裡主動出發點是為了他不被冤枉,可是他主動,是為了她不被冤枉。
她不說話了,這才幾分鐘的功夫,就換陸璟之不讓她蒙混過關了,握著她的手指輕輕扣了下,追問了聲,“嗯?”
他一個“嗯”就等於把她那句“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原樣奉還回來了,沈梔主動往他那邊湊了湊,沒被他牽著的那隻手討好地纏上他的手臂,“我當時肯定是不能接受啊,你想,我現在跟你在一起,我要是這麼接受彆人對我的好,你能樂意嗎?”
陸璟之沒說話,漆黑的眼睛乜了她一下。
沈梔纏著他胳膊的那隻手摟得更緊,就當他這眼神是給她台階下了,自顧自地就接道:“對吧,你肯定不能,所以我也不能啊,事易時移,當時的事放到現在,咱們隻能客觀回想,至於對錯,就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再具體解釋了,你說是不是?”
沈梔仰頭衝他一笑,唇紅齒白讓背後的山間曠景濃雲薄霧都黯然失色,陸璟之笑容隱在眼底,看了她一眼又扭回頭,淡淡說:“那就是吧。”
以他這個彆扭脾氣,能說出“是”來就實屬不易,沈梔沒計較剩下那三個字的陪襯,繼續說:“你那個時候就把對我的喜歡都埋藏在心底了是不是?怕叫我感到困擾所以小心翼翼地保管好自己的情意不叫它輕易流露出來,怕叫我察覺警醒離你越來越遠?”
這話放在以前,陸璟之興許還會為自己挽尊,嘴硬一點、驕傲一點,拒不承認。但現在如她所說,事易時移,他承認道:“嗯。”
沈梔剛還覺得他彆扭,這才多久他就大方坦誠起來了,她頓覺不對,下一秒,陸璟之又開口,“所以呢?你不覺得你當時以及過後的有些行為傷害到我了麼?暗戀是容易的事情麼?你是不是要補償一下我才對。”
沈梔就知道他的大方坦誠來的沒那麼容易,原來在這等著她了,但他平淡的聲音跟提出的要求結合在一起,又有種讓人沒法反駁的感覺
沈梔恍惚還從他話裡聽出了委屈來,稀裡糊塗地正要被他牽著鼻子走答應他時,又起了陣風,把她吹醒了:不對,今天要算賬的不是她麼?
她反應及時,陸璟之眼看著她要點下去的頭又猛地頓住了,察覺出她反應過來了,收回餘光,雲淡風輕地繼續向前走,仿佛一無所知。
沈梔倒是又想了想,發現當初對他的傷害是不小,雖然現在人都是他的了,但一碼歸一碼,加倍補償還是要補償的,她很清醒地點了點頭,“補,你說怎麼補就怎麼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