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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到天亮,沈梔睜開眼時,外麵的雨已經停了。
滾到床邊上拉開半幅窗簾,後院的裡的樹木被雨水衝刷了一夜,在清晨的薄光裡處處盈著剔透,水珠沿著濃綠葉片的脈絡輕滑,一粒粒滑到葉尖兒上,簌簌滾落下去
沈梔把窗戶拉開一道細縫,讓雨後清新的山間空氣飄進來帶走滿室沉寂,她摟著被子又翻回去,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臉埋進了蓬鬆柔軟的枕頭裡。
回籠覺眯了不過十分鐘,門外就響起了上下樓的腳步聲,樓梯是木製的,動作放得再輕也依然擋不住腳踩上去發出的聲音,沈梔從枕頭裡把臉拔出來,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聽著外麵漸漸忙碌起來的細微動靜,一點點醒過盹來。
昨晚聊到淩晨才散場,沈梔聽得多說得少,一來有關沈振安航運公司生意上的事她懂得少,二來何菘藍兄妹三人的想法和她暑假時事先跟陸璟之研究過的打算不謀而合:搞垮扳倒沈振安才是她的主要目的,對孫楚沈瑤這對母女的仇怨可以排在後麵。
況且她們母女倆本身就依靠沈振安才好吃好穿衣食無憂的,沈振安完了,她們兩個也不用她再費什麼力氣去解決。
何家兄妹三人的意思跟當時陸璟之指引給她的方向相似,既然掏垮沈振安的公司是主要目的,那麼不妨暫時先跟孫楚及郭皓合作,孫楚從沈振安手裡套走轉給郭皓的錢數目不小,他們手裡掌握著對賬單,筆筆走向都直指和郭皓有千絲萬縷關聯的銀行賬戶,又有沈軒身世的把柄握在手裡,哪怕郭皓動作夠快,也有辦法重新做賬把錢歸還原位,沈軒和他的血緣關係改變不了,沈家老太太這麼把沈軒這個孫子當成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允許孫楚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孫子帶走。
再說帶走又能帶去哪?孫楚隻要敢動,就意味著她把沈軒的身世擺上明麵來,隻差親口告訴沈振安一句“你兒子不是你兒子”,以沈振安的多疑成性,她倘若既要錢又要兒子,還想保住現在的生活,唯一能選的,就是暫時跟他們結盟。
說暫時,是因為不管是他們還是孫楚,彼此心裡都明白,何家表麵上和她聯手是為了報複沈振安對沈梔媽媽所做的一切,搞垮他讓他知道代價,但實際上她在其中也沒少出力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真要論清楚把賬一筆筆都算明白,她也跑不了,何家一樣不會放過她。
肯跟她合作,是因為她有用,等到沈振安一敗塗地時,她的價值也就到頭了。
但孫楚依然會選擇和他們結盟,因為她需要時間去籌謀全身而退的計劃,至於她到時究竟能不能退得了,那些都是後話。
當務之急,是著手去和她跟郭皓交涉談判。
但交涉不需要沈梔出麵,她也沒那份能耐出這個麵,具體的談法何商陸跟和何澤漆會籌謀商榷,整件事進行過程裡,如有必要時她會參與,其餘時候,隻要等著聽每一階段的進程跟最後的結果就夠了。
這件事沈梔壓在心裡這麼久終於有了進展,讓她感覺像是胸口一塊沉石徐徐落了地。
早飯之後,留宿一晚的幾個人都動身出發回市裡,何菘藍睡得晚起得早,還在一大早就用光了自己未來一個禮拜的運動量陪老頭晨練了趟,迫切地想回自己地盤上補一覺,一腳油門下去,視線裡就剩一個漂亮遠去的車屁股了,沈梔跟陸璟之最後坐了何澤漆的車下山。
何澤漆把兩人送到一中附近。
陸璟之心明眼亮,知道自己對何澤漆來說總歸還算是外人,給沈梔示意了下街角的報刊亭,說了聲,“我在那等你。”
就有眼力見兒地先下了車,留下空間給兩個人說話。
何澤漆看著他下去,少年走遠的背影清瘦筆直,風吹起來掀起他衣擺一角,自成風骨,何澤漆眼裡流露出讚許目光,回頭朝沈梔笑出了眼角的魚尾紋來,“行啊你丫頭,眼光不錯,比你媽強,強不少!”
何澤漆細細囑咐了沈梔一堆話,他糙漢外表纖細心,能想到的無從遺落地統統叮囑了遍,才放沈梔下車,沈梔關上車門,他又降了車窗探頭出去囉嗦了句,“好好學習,剩下的都有舅給你惦記著了!你什麼都彆多想,有事隨時電話!”
沈梔點點頭,衝他笑了,“好。”
“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