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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璟之看著她,眼底細微的波瀾瞬間掀起驚濤駭浪,又在她熠熠生光的眉眼裡倏而風平浪靜。
他以前不信命,但原來有些人有些事,早就已經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沾上拯救這兩個字,出場不都應該光芒萬丈麼?”沈梔臉上病態的潮紅褪去,生動的神情裡有淺淺疑惑,“但是為什麼我夢見你來救我偏偏是穿著校服的呢?”
“特彆真,就——”她仔細看看他眼前的他,恍惚能和夢裡那個朝她跑來的樣子重合,“就是你現在這樣,我也不是要你踩著七彩祥雲來,可是這樣,唉,好像有點太隨意了啊,我怎麼就沒把你的出場夢得更閃亮點”
沈梔說著說著自己先笑出了聲,她居然在為了個夢認真糾結,再看陸璟之,他安安靜靜地,一副認真聆聽她早晨醒來腦子不清楚胡說八道的模樣。
沈梔見他隻聽不說話,以為他不信,指甲在他手背上摳了下,印下個月牙狀的指印,“你彆不信啊,我說真的,我真的夢見你來了!”
她拿與夢裡那雙一致無二的眼睛執著望著他,退卻了天真懵懂時含著的那包淚,澄淨分明的黑白如舊,近在眼前的睫毛密而長,他不用覆上去,就知道刮蹭在手心裡那種麻麻癢癢的,細微真實的觸感。
他說:“我信。”
她夢見他來了,他知道他去了,用力到把自己咬出血,為了去抱起那個站在那兒沒人管的,穿著漂亮白裙子的小女孩。
沈梔嘴角彎得老高,湊上前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下,“謝謝你來啊。”來填補了下她過去裡一直期待著有人能來的那段留白。
“不客氣。”陸璟之側過頭,也在她臉上輕啄一下,語氣神情都淡淡的,眼睛裡卻盛滿笑,“應該的。”
沈梔翻身平躺著伸了個懶腰,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手握在一起太久,分開時手心有種難舍的牽連酸麻,她朝床下看了眼,陸璟之支著腿坐在床邊地板上,起身動作僵硬遲緩。
她伸手去拉他起來,大概坐得腿麻,他眉心皺起,每動一下,都徐徐抽一口氣,他這模樣難見,沈梔原本想笑,開口卻溫柔的不可思議,“你就這麼在這兒坐了一宿啊。”
陸璟之站直起來,嗯了聲,“你昨天晚上燒得太厲害,又怎麼都不願意去醫院,吃了藥一會喊冷一會又喊熱,還踹被子,季一簡彤都留下沒走,怕你夜裡嚴重起來需要人。”
“呃”沈梔本來想借機開個話頭和他再膩歪溫存一下,沒想到問出來了個格外鬨騰的自己,她摸了摸後頸,看看他明顯沒休息好有些泛青的眼圈,有點心疼,想說他守著她也可以邊睡邊守,橫豎床大,他睡在她旁邊也足夠,“其實你可以——”
但話一脫口,她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剩下半句在舌尖上滾了滾,到底還是咽回去了,但她頭都起了,陸璟之即便沒睡好也不影響腦子的轉速,立刻會意,輕描淡寫地正色道:“不行,你沒讓,我不能那樣。”
他又開始一本正經地不正經,沈梔乜了他一眼,第一反應是合著還得她邀請他上來睡他才肯,再細想一層,心裡柔軟一角又猝不及防地被他包裹在不正經裡的一絲認真擊中。
她低頭笑了,摟過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腹間,聲音悶在他薄荷葉味的衣料裡,說:“那我現在讓了。”
陸璟之手長腿長,屈坐在地上靠著床沿做了一整夜的夢,的確休息得很不好。
沈梔把床讓給他,他躺上去沒兩分鐘,呼吸就均勻深長了起來,這回換她守著他了,她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除了他住院的那些天,沈梔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安然睡著的樣子,他闔上了眼皮,把眼裡的鋒芒都遮上,五官裡的冷淡削去一大半,半偏著臉,乾淨的下頜勾起個柔和的弧度,隻是一個清雋好看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昨天簡彤和她說的,他是個遙不可及的、隻能遠觀不能靠近的夢想。
那是對彆人來說的,對她,他始終近在咫尺。所以他到底有多少她沒見過的樣子,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已知的每一麵她都喜歡,未知的每一麵她都願意喜歡,而他不管哪一麵,都對她很好很好,哪怕連夢裡都不例外。
沈梔起來替他拉好窗簾,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帶上了門。
沈梔退了燒,睡在書房次臥的季一簡彤醒來見她沒事就先回了學校。
她這一宿身上汗發了退退了發,裹在校服裡悶了一整夜,胸背到處都是黏的,洗了澡吹乾頭發,神清氣爽地出來,她下樓去買了食材,回來邊熬湯底邊收拾房間,她開學前走的,一個月沒回來,中間下過幾場雨,屋裡積了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