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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很少會在公共場合釋放情緒,以往有正經話要說的時候,她都習慣找個安靜私密的空間來就事論事,正事上,她理性感性向來分得開,即便有情緒,也是在事情解決之後發泄,鮮少像現在這樣,話才起了個頭,還什麼都沒說,眼淚就不聲不響地先下來了。
陸璟之知道她這聲對不起不是沒頭沒腦白來的,指不定這會兒時候裡又亂七八糟地琢磨什麼了,才自己讓自己愧疚成這樣。
說她傻吧,她總冷不丁來那麼一下讓你知道她其實聰明著了,可說她聰明,她又時不時犯個傻給你看,他心裡跟有隻螞蟻在爬似的,爬過的地方酥酥麻麻連成一片,手臂攏在她背上拍了拍哄她,有點好笑,又覺得有點心疼,“對不起什麼,嗯?說出來我聽聽,好決定原不原諒你。”
沈梔到底顧忌場合,列車乘務開始從車頭分發贈禮,她趁人走過來之前趕快鬆開了他,陸璟之抽了張紙巾給她擦眼睛,她胡亂抹了幾下,等乘務員過去了,才照實把想的說出來。
她擔心的無非是他為了不叫她看出自己被家裡斷了生活費的破綻來,花錢花得太衝好掩蓋經濟來源上沒出現任何狀況,轉念一想要不是因為她,這些對他來說都實屬正常根本算不上事,一難過,情緒就連環爆發,比對了下兩個人的距離,就沒控製住哭了。
她沒說之前陸璟之是真挺心疼的,聽她說完之後
沈梔突然聽他問了句,“我要真是把錢都花完了,那怎麼辦?”
“還有我啊。”她理所當然,“我一個人的生活費在學校裡足夠咱們兩個用了,但你也不能真的花完啊,你自己之前不是還跟我說過什麼該花什麼不該花心裡得有點數”
沈梔越說越覺得不對,抬眼一看,就見他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撐著下頜,五指屈起並著遮住下半張臉,在非常努力的控製著,隻不過收效甚微,他笑得肩膀都隱隱在顫!
沈梔一愣,手邊沒酒瓶真是眼下一大遺憾,但水瓶子湊合下也是用,她抄起來又砸他一次,“你笑什麼呢?!”
“對不起,我——”陸璟之見藏不住了,索性拿開手,頭轉向車窗那麵,放聲笑了出來。
他少有笑成這樣的時候,開懷的眉目跟一口白牙都清楚地映在玻璃上,沈梔不知道她哪句像在說笑話,居然就讓他樂成這德行,見砸瓶子都不管用了,果斷祭出殺器,手伸過去找準腰間老地方老位置,一掐一擰,“你到底笑什麼了!”
陸璟之抗不過這手,讓她掐得嘶一下,但笑聲卻沒停,製住她的手,轉過臉來麵向她。
沈梔第一次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漆黑眼睛眯起來,車窗外的陽光掉落在他眉梢眼角,連睫毛縫裡都能淌出笑意來,她看得怔住,願意他能時常這麼笑,但前提是,如果他不是在笑她的話。
陸璟之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把她的手包覆在掌心裡握住,可算開了口,“下次亂想之前先問問我,彆像這次一樣,白哭了。”
沈梔:“?”
她紅著眼圈一臉懵樣兒,看得陸璟之手癢,在她腦門上彈了下,給她疼得回了神。
沈梔正捂著腦門疼得眼前金星亂晃,突然又聽他說了句,“我沒為了掩飾什麼故意浪費給你看。”
沈梔驀然抬起頭來。
“車票是因為臨時決定,其他的座席都訂不到了。”
“水是那家超市裡沒彆的牌子,不信的話回來時我帶你去看。”
“至於外帶的午餐因為我們時間不太夠慢慢排隊了,而那家人最少。”
沈梔瞪著一對眼珠子半天沒說出話來。
直到陸璟之看她像隻直眼鵪鶉似的又要開始笑,沈梔才一把捂上他的嘴,凶神惡煞道:“不許笑!這件事就你知我知,不許讓第三個人知道!”
陸璟之讓她捂著嘴點了點頭。
沈梔放下手來,睨了他好幾眼,見他總算沒有再笑的意思,徹底轉過身來,懨懨地說,“你自己坦白吧,彆等我問了。”
“想知道什麼?”
沈梔破罐破摔,“什麼都想知道!”
“那有點長,你要慢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