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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撩完就跑,實打實乾了一天的體力活,又在江邊逛了那麼久,累的回了酒店倒頭就睡,挨上枕頭沒兩分鐘,手機還虛握在手裡,連陸璟之的晚安都沒回,就這麼睡過去了。
再浪漫的燈海下祈盼,祈盼完就完了,半點兒都沒影響到她香甜入睡,反倒是陸璟之,盯著手機愣等了她二十分鐘沒等來聲晚安,才肯定這個把五仁月餅給他的小沒良心已經睡著了。
他看著屏幕上她最後發來的一條表情笑了下,把手機放到床頭幾,順手熄了台燈,躺回枕頭閉上了眼。
房間裡窗簾拉得很緊,明明四下一點光也沒有,可江邊的萬千燈海和燈海下的人,鬼使神差地,就好像從眼皮上的毛孔裡一點點地滲透進來,起先隻是一枚枚光點,接著光點越滲越快越滲越多,滲到他眼前慢慢凝結,讓他即使闔著眼,都能看見那一眼讓他心臟顫栗的畫麵。
她在燈海裡明快的臉、淺噙的笑意、根根分明的發絲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被栩栩勾勒在眼前,和畫麵一起的,他腦海裡還有個聲音在回響。
“是現在跟以後的。”
“但願人長久。”
他在黑暗裡無聲地彎起嘴角。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腦海裡的畫麵始終揮之不去,讓他不受控製地一幀幀回想,原還隻有畫麵,畫麵重現以後,漸漸地,當時心裡一窒後猛然如海嘯的洶湧悸動也破土而出。
讓人身心頭腦,四肢百骸都在燃燒發熱。
陸璟之終於意識到,他失眠了。
拿過床頭的手機看眼,淩晨三點半了,他一點都不困,不僅不困,他現在的狀態甚至能算得上亢奮,心跳加快,血流加速,從耳後到胸腔大片皮膚都在發燙。
這樣再過兩個小時他也睡不著。
陸璟之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燈也不開,摸黑趴到地上悶聲做俯臥撐
四十個做下來,他頭上沁出汗來直挺挺地滴落在地上,地板上鋪著地毯,汗滴沒進去的聲音很輕,極悶地一下,混在他的喘息聲裡,不仔細根本聽不出來。
可是他能聽得到,身體已經很累了,大腦卻還在高度活躍,耳聰目明到彆說能聽見汗水沒進地毯的聲音,他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房間裡的每一處擺設。
眼前如果有麵鏡子,他或許還能看見裡麵自己亮得驚人的眼睛。
陸璟之越做越精神,他停下來靠在床邊席地坐著,頭半仰著看著吊燈,感覺不到一絲一毫困意,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這夜怕是睡不著了。
坐了會兒恢複呼吸平穩,他站起來去浴室衝了個涼水澡,出來到客廳拉開背包,從裡麵抽了本出來,摁開沙發邊的地燈,翻開舉在手裡,從上一次看完的地方繼續向後然而他的專注隻堅持了不到三頁,眼前的小字就密密麻麻地變成——
中秋中秋中秋中秋。
陸璟之靠在沙發裡,把書蓋在了臉上。
他很少失眠,即便是不困的時候,也總有辦法讓自己入睡,即使真的睡不著,也能找出事來做消磨時光讓身體漸漸陷進疲倦裡從而睡去,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感覺時間能過得這麼慢,什麼辦法都不再管用了。
他覺得這夜可能過不去了。
陸璟之把從臉上拿下來,從包裡又抽了來之前沒做完的A1小卷,合上墊在鋪開的卷子下麵,放在沙發幫上開始寫題
陸璟之因為她的兩句話徹夜難眠,這些沈梔都不得而知。
她這夜睡得很舒服,勞動是最好的安眠藥,這一覺時長夠,質量好,醒來時剛好早上八點,去衛生間洗漱時,鏡子裡映出的臉神采煥發得皮膚像吸足了日精月華,毛孔細不可見,既白又亮,仿佛自帶柔光。
洗漱出來,她給陸璟之發了個消息叫他一起下去吃早飯。
照以往在學校時的情況來看,他醒得通常要比她早些,她早晨發給她的消息他通常不超過十分鐘就會給她回過來,即使她發消息時他正洗漱,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可今天都過去半個多小時了還沒回複
沈梔心下納悶,除了特殊情況要熬夜,他作息極其有規律,季一常說他自律程度令人發指像個變態,周末的早晨最晚起床都超不過七點,可現在都快九點了,昨晚也沒什麼特殊情況啊
沈梔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響了四五聲才接起來,陸璟之嗓音沙啞還帶著點鼻音,甕聲甕氣地,聲音像在聽筒之間又隔了個枕頭傳過來,“嗯?”
他明顯隻是還沒睡醒,沈梔放下心來,說沒事,“想叫你吃早點來著,你接著睡吧,我下去幫你帶上來。”
賴床這種事雖說和他不太沾的上邊,但再自律偶爾晚起也沒什麼不正常,何況昨天在救助站奉獻一天也累,沈梔沒多想,下樓吃過早飯帶了碗粥上來給他,直到敲開房門,頓時愕然
陸璟之顯然是剛從床上起來給她開的門,眼睛都沒睜開,發型難得睡成這麼不羈的形狀,半邊壓塌半邊翹著,奇形怪狀地支棱在頭上,他長得白,眼圈稍重一點就明顯,此刻眼下兩輪深重青黑,看起來哪像是普通的晚起,熬了一夜也差不多就這副模樣
陸璟之確實熬了一夜沒合眼,後半宿靠寫卷子過下來的,到早上六點多鐘,天都亮了,他才感覺到抵擋不住的困意回到床上睡了,到現在才睡了三個小時多點,根本還沒睡夠。
放沈梔進來,他轉身又回到臥室裡,沈梔還沒來得及問他這是怎麼了,他就倒回床裡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