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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會的前半部分幾次擦著失誤的邊緣有驚無險地進行到了中場時段前的最後一台節目——
群舞《長白瀑布》。
這場舞蹈的道具是每個表演者手握著的兩把長綢扇子,整場表演的精髓就是用長綢舞動出長白瀑布流瀉時的動人壯觀,然而現如今在台上的這幫姑娘,排練時抖綢子抖得就猶如拍金森集體發作,壓根少有幾回能抖出美感的時候,彩排到午夜的那晚,小一半的時間就是用在了她們身上,可末了還是逼得餘湘恨不能以頭撞地,到最後已經不奢求美感了,隻求稍微有點形,彆亂到叫外行都一眼能看出來哪也不是哪,誰也不和誰在一個頻道上就行
薑畫前半場一直在舞台邊找角度用眼神調戲台下前排“陪客”的付清流,這會兒為了這台要命的群舞,連小男朋友都舍得暫時放下了,跟許娓娓一起趴在主控台邊上,她攥著許娓娓,許娓娓攥著自己的頭發,兩人聚精會神地盯著轉播前台實況的電腦屏,從觀音到如來,把知道的八方神佛都求了個編,嘴裡神神叨叨地喃喃,“抖齊了抖齊了抖齊了小姑奶奶們你們可千萬抖齊一點”
大概這通廣撒網的求法還真叫她們摟到個好說話的,在無形普照的佛光之下,這台幾乎從來沒跳好過的群舞居然超常發揮,以大幅超過這些天每一次驗收時的水平,圓滿定格在了最後一套動作上。
趴在主控台邊上的兩個人這六分鐘過得比六小時都難,見布幕緩緩合上,兩人一齊跐溜到了地上癱坐下來,許娓娓抹了把頭上虛汗,薑畫自己吃了塊薄荷糖,連帶給她嘴裡也塞了顆壓驚,感覺再激烈的競賽都沒讓她這麼緊張過,“再這麼下去估計等不到這場晚會完事兒,我就要死在這後台裡了”
許娓娓嘎嘣幾下把糖嚼了,一偏頭見陸璟之朝這頭來了,拖著她又站了起來,“再等會!等湘湘上完台,咱倆共赴黃泉,一塊去死一死”
前台報幕的主持人已經在宣布表演告一段落了,前半場總算一點岔子沒出,整個後台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暫時鬆了口氣。
可對他們幾人來說,今晚的重頭戲才剛要開始。
陸璟之由遠及近自後台那邊走了過來,指間捏著等下要用的U盤,神情一派平靜地誆騙負責主控台的老師,“劉老師,王主任說找您有事,讓您趁現在休息時間去台下好好檢查一下,好像是前台有處死角裡的燈光打偏了幾度,正照到市領導的眼睛了。”
主控台裡的男老師剛打了個哈欠放鬆下來的表情頓時又緊張起來,不疑有他地從上麵跑下來,正正衣領,一路小跑著出了後台。
陸璟之目送著他跑遠,鎮定自若地上了主控,把阻隔門從裡麵鎖死,朝薑許二人輕點了下頭。
兩人收到示意掉頭就走,許娓娓從人少的一側迅速溜出後台去找她的土豪爹跟校長,薑畫和她方向相反,一路往即將上台的候場處跑去通知其他人,“璟之已經拿穩了主控台,娓娓也已經下去了!”
她話音一落,謝嘉言領著準備就緒的體育部成員迅速上台布場,簡彤拉著她就走,“我們去替班長盯著蘇虹!”
前台主持一唱一和配合無間地拖完了一段廢話,報幕中場活動即將開始,謝嘉言從台上跑回後台,沈梔幫餘湘撫平校服袖口衣領,聽見耳機裡陸璟之的提醒,冰涼的手握住她同樣溫度的手指,用力攥了下,給她力量,“去吧,加油。”
餘湘深吸一口氣,隨著台幕緩緩拉開,一步步走到了台前
台上台下幾個人各在其位屏氣凝神地緊盯著台前的她,看著她走上去,看著她向台下鞠躬,看著她調整演講台上的話筒高度,看著她開口——
“各位領導、老師、家長、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二A2班的餘湘。”
她第一句話落下的瞬間,從台風到發聲,穩得幾個人提著的心頓時就定下了一半。
“十分榮幸能夠站在這裡為大家帶來今年元旦晚會的中場部分,但是”幕後的市況屏裡,餘湘微微一頓,她的雙眼平靜掃視著近萬人的台下,目光既深且靜,“今年的中場環節,大概不會是個充滿笑聲的環節,我想要為在場的各位介紹一個特殊的群體。”
“在這樣的天氣裡,它們流落在外、無家可歸、饑寒交迫,每天為了生存艱難地尋找食物果腹,要翻找垃圾箱,還要躲避居心叵測的‘敵人’,甚至或許同時還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被疾病傷痛時刻纏繞。”
陸璟之操控著的巨大背景屏上應聲投放出圖片來,一張和舞台兩側鮮豔布幕及歡度元旦的喜慶熱鬨格格不入的圖片——流浪貓狗蜷縮著團擠在灰暗角落裡的照片被放大再放大,肮臟醜陋的模樣,卻有著一雙雙最純粹動人的清澈眼睛。
照片一出,因為中場時間而亂糟糟的嘈雜禮堂頃刻間靜了下來,舞台上閃耀的燈光被儘數熄滅,僅留下餘湘頭頂一束自上而下柔和的光,禮堂內的十數架攝像機頓時找準舞台上唯一的光源,對上舞台中央年輕而認真的姣好臉龐
就在台前幕後所有目光的焦點都齊齊對準餘湘一人時,後台忽然有老師清晰地冒出一句疑問,“今年的中場,之前定的不是學生跟家長的謎語互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