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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璟之料算無疑。
卜光是懵著上去哭著下來的。
他被硬推上去對著台下懵逼了足有半分鐘不止,四分之一的時間都浪費掉了,直到沈梔幾人在台邊急得就差把布幕扯下來,他才哆哆嗦嗦、結結巴巴一個“我”字連著說了一串兒地堅強著開了口
本來出場方式在觀眾眼裡他就是從後台直接栽出來的,再加上這麼個滑稽的開場白,下麵一票人看了半場不功不過了無樂趣普通表演,又連著聽了餘湘跟校長的兩段雖然精彩但內容絕不輕鬆的發言的學生們,忍不住接二連三地笑了出來。
這份笑聲不帶惡意,卻衝淡了些禮堂內被幾分鐘前的背景屏上流浪動物惡劣的生存現狀帶來的低沉壓抑,卜光紅著臉閉著眼在回蕩著的笑聲裡逼自己硬說下去,起初還試著背出那張發言稿上的內容,可越背台下笑聲越大,他最後索性放棄,一咬牙,乾脆不管不顧,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沒沒沒沒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還以、以為就是說兩句話,走走走個過場就完了”
“謝、謝謝大家願意支持幫、幫助我們救助站,其實我我們救助站,本來馬上就要開不下去,要關門了”
“就剛才,你們看見的那些貓狗崽子,一個個都特能吃,吃就算了,其實費點勁倒也不是養不起,可是看、看病要錢,好的寵物醫院,掛號費就頂個專家號了,輸液打針吃藥,都貴,它們還沒沒醫保。”
“可是就算知道貴,你碰見它時,它就在地上躺著,瘦的皮包骨,一身臟不嘍嗖的毛,你都以為它死了,它忽然睜開眼看著你,跟你要條命一樣,你腦袋裡都有個計算器啪啪一摁,摁出個錢數來了,可是你看著它的眼神,沒法不救,真的,沒法不救”
卜光顛三倒四地說,講著救助站困難,中間冷不丁就加兩句有的動物好了之後上躥下跳鬨騰得恨不得讓人抽一頓的可恨,給台下逗笑了,再拉回來一催淚,說自己的無能為力,很多時候隻有眼睜睜看著救不過來的小動物,軟綿綿毛乎乎的身子,在他懷裡一點點變涼變硬
他沒氣勢也不鎮定,言語簡單平白到匱乏,台風更是糟糕得一塌糊塗,甚至台下觀眾的情緒帶沒帶動不知道,自己倒是先給自己說哭了,尤其有餘湘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全方位碾壓的發言珠玉在前,他這通話講得從理智而客觀的角度不帶任何情緒地來評價,簡直爛得沒法要。
可就是這樣樸實純粹到不經雕琢演練的“沒法要”,愣是讓中場環節比往年延長了將近十五分鐘都沒人叫停。
直到卜光自己在台上說著說著太陽穴上的“窟窿”漸漸愈合了,發現好像比陸璟之許給他的兩到三分鐘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才慌忙往幾人站著的後台邊看了眼,幾個人心照不宣地沒給他任何提示,他拿不準這是個什麼態度,隻好硬著頭皮自己給自己結尾,剛順下來不打絆的嘴不出意外,又開始磕巴。
“對對對不起大家,我說、說太長了,耽、耽誤大家看節目的時間了,就就、我們就是這個情況!”他從演講台上下來也是一鞠躬,鞠完沒等台下反應過來,直接就往後台跑來
然而跑沒一半時,他又停了,也沒回演講台,就站在這麼個不偏不正的位置,重新麵向台下,一張嘴發現沒話筒他的聲音沒人能聽見,又一路跑回去,“打、打擾了,我我想最後再說一句,大家彆嫌我話多,我的收容站很缺錢、很缺糧、隻要你們能想到的東西,我什麼都缺。但是如果可以,我真的寧願希望大家,彆給我們捐款捐物,而、而是來選擇一隻有緣分的小動物帶回家,對它負責一輩子,好好對它。”
說完又是一鞠躬,鞠完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向了後台!
他從台上衝下來之後,偌大的禮堂,台前幕後,台上台下,被寂然籠罩了好幾秒之後,才終於有稀稀拉拉地掌聲自觀眾席響起來,然後漸漸成群又成片,最後雷動、響徹全場。
卜光在整場反複排練要求失誤率無限趨近於零的晚會上反其道而行,失誤到車禍現場都不足以形容的表現反而讓這一年的元旦晚會有望成為近幾年來最精彩的一屆。
他下台之後,後半場節目繼續表演,但有了他這出真情實感又出其不意的中場插曲,後半段節目精彩與否,都變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餘湘這場翻身仗打得已經不單單隻是一個穩字能形容的了,從後半場表演開始,她就被蘇虹叫走去一五一十地“盤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