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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樓上樓下貫通著沒有隔音設施不方便講電話,沈梔朝上麵看了看,見幾扇臥室門都嚴絲合縫地閉著沒有開動跡象,她攥著手機走到陽台。
陸璟之守在門口,麵朝屋內,一邊聽,一邊替她看著樓上動靜。
沈梔接起電話,撳下外放。
“你在哪了?”
沈振安的聲音一如上次,與他尋常態度截然相反的溫和裡,不耐幾乎壓抑不住要破土而出,他這副“若非不得己決不會求到你頭上”的德行裝得出神入化,要不是他現在的處境沈梔早已經一清二楚,沒準兒還真可能被他這副孝子嘴臉給騙著,相信她那個十幾年沒正眼看過她的爺爺臨老臨老真想起她來了,想享受一把天倫之樂,看一眼闔家團圓。
他要裝那就裝,左不過一個演字。
沈梔沒順著他答話,卻倒也沒頂他,聲音冷淡道:“我在哪你管得著麼,有話直說。”
電話那頭的沈振安明顯沒覺得太意外,“你當我樂意管你在哪?你爺爺後天晚上過壽,告我你在哪,我過去接你!我可提前告訴你,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到時彆給老爺子找不痛——”
沈梔輕嗤一聲,沒等他把威風抖完就冷聲打斷道:“誰告訴你我要去了?我當時答應你了?說我一定會去了?”
“十多年沒想起過我這人來,看都不帶正眼看我的,這會兒說要我去就要我去?”沈梔的口氣介於氣憤和嘲諷之間,分寸把握得極好,“你記想得起我來時我就是沈家的孫女,得去給爺爺過壽,記不起我來時就讓我在外麵流落個一年半載不聞不問,偶爾幾次見麵也不是上手抽我就是動嘴罵我”
沈梔笑笑:“爸,你是怎麼覺得以咱倆這麼‘親’的關係,隻要你開了口我就一定會去呢?”
聽到這,陸璟之回頭看了看她。
沈梔眉尖微挑,回給他一個眼神。
上次打發走沈振安時她話沒說死,特意留了個話口,等著的就是眼下走這一步棋——
無論在何種關係裡,隻要關係的雙方還願意就一件事來回拉扯指責,就說明這段關係還沒走到頭,無論好壞,總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親情友情愛情都一樣,真想一刀兩斷徹底完蛋,誰還稀得多說一個字?
沈梔都明白的道理,沈振安比她多活了幾十年,不可能想不明白。
她話音落下十幾秒見電話既沒被掛斷也沒有彆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過來,她就知道這鉤沒白遞出去,這要按沈振安真正脾氣即使不掛也早該是破口大罵的時候了,這會兒居然忍得住
沈梔無聲地笑了笑,默不作聲地給了沈振安足夠的時間平心靜氣。等到他再開口時,屏幕上的通話時間都已經白白走過了兩分鐘。
她清楚聽見沈振安做了個深呼吸,好像忍她忍得多艱難,但卻又不能和她計較似的。
“你是真覺得自己從去年到現在一丁點錯都沒有是吧?!你要樂意跟我算,可以,找個時間,我跟你把賬一筆筆捋著數,數明白了!但你爺爺過壽不能耽誤,有什麼事,都等後天壽宴之後再說!”
他還真咬鉤順杆往上爬了。
沈梔眼底浮起層濃得化不開的憎惡,要不是這段時間反複做過了無數次準備預演,她現在怕是把手機砸出去的心都有。這垃圾但凡還有一星半點兒的良知骨氣都不會想出這樣一招來,拿血緣親情做幌子來一步步騙取她的信任利用她,還厚顏無恥到想把過去的事情都甩在她身上讓她覺得是她做錯了?
真是惡心,無以複加的惡心。
死到臨頭求救來了還想站在道德製高點妄圖操控她,沈振安這是把她當傻子耍!沈梔摁下心頭火氣,想想他早晚也躲不過一死,現在越是蹦躂的自以為是到死的那天就越是好看,果然瞬間心平氣和。
她聲音一成不變,沒被沈振安這句明顯緩和關係的話語影響分毫,依然冷聲冷氣地,“時間地點發給我,我不用你接,到時去不去,看我心情。”
說完一秒也不多等,直接掛了電話。
何菘藍聽他們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嗤地冷哼了聲,“這人渣如意算盤打得倒是挺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