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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振安有個本事——
就是永遠都能在她正高興的時候當頭棒喝地給她那麼一下。準時準點、分秒不差地把她從愉悅的情緒裡剝脫出來,告訴她彆高興的太早,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健在”,事情還沒結束。
何菘藍的求救聲夾在抱枕沉悶的拍捶聲裡連連不絕,“你快點!我要被捶死了啊啊!”
沈梔看看手機,放棄了去牆角裡牆角裡營救她,將才拎起的抱枕擱回去,把手機翻過麵來,屏幕朝下扣在手心裡,趁著外婆她們還沒發現她神情裡的異常,一路小跑奔著樓梯方向去了,聲音聽上去毫無異樣,活潑得很,“我來電話了!真來了!我上樓接一下先,藍藍你自己撐住了啊,等著我”
說完一溜煙小跑上樓,回到房間裡反闔上了門。
手心裡的電話還在震,她把手機扔到床上,冷眼看著那個號碼閃了四十幾秒最後心有不甘地滅下去再打來,一通又一通,直到第四遍打來,她才不緊不慢地拿起來接通。
“怎麼現在才接?!我打了多少通你聽不見看不見?!”才一舉到耳邊,手機那端暴躁的吼叫就通過聽筒傳過來,“聾了還是瞎了?!”
他這回倒是不裝了,一上來就是熟悉的口吻,焦慮躁動全橫亙在字裡行間中,他會是這個反應,沈梔已經預料到了,不用猜也知道,想來是之前僅僅是不妙的趨勢現在已經惡化到超出他的預估範圍了,漸漸察覺到自己眾叛親離,真的沒人願意幫忙了,他慌了。
但他越是慌,她就越是不著急,沈梔慢條斯理地,半點兒不見動氣,“沒瞎也沒聾,就是沒注意啊。”
“你在哪了你!”沈振安氣急敗壞,聲音驟然拔得高,“乾什麼了沒注意?!啊?!你——”
沈梔聽出他馬上就要徹底失控,恨不得把一腔無處發泄的惡氣全招呼到她身上,沒等他傾瀉出口,直接一把掐了電話。她除非是瘋了,才會給他機會讓他出氣。
掛斷一分鐘都不到的功夫,同樣的號碼又一次在屏幕上閃動起來。沈梔這次倒沒晾著不接,沒待它震上兩下,就接起放到耳邊,趕在沈振安開罵之前先張口,一字一頓把他的戾氣逼了回去,“有事說事,沒事想出氣去找彆人罵。”
她這句話皮下隱含的那一層意思很簡單,無非是警告沈振安,敢罵她一句試試。
他要是彆那麼自大,冷靜下來動動腦子興許還能理解到這一層,她說出這句話的真正緣由就是她已經知曉他的目的了。但不知道是過去十幾年她留給沈振安逆來順受的傻子印象太過根深蒂固堅不可摧,還是沈振安自信過頭覺得把她控製於股掌之間再容易不過,他居然還能跟她兜得動圈子。
“行行行!”他憋著火,忍氣吞聲,“那你現在在哪?”
他既然要兜,她就更不著急了,不止不急,沈梔還給他遞了個台階陪著他兜,“問我在哪乾什麼?要跟我坐下算算之前的帳歸歸對錯了麼?”
沈振安哪還有心思管什麼算賬不算賬的事!即使是真算,從前到現在他也不覺得自己哪裡有什麼問題!何況眼下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才短短一個禮拜不到,之前態度曖昧模棱兩可還有回旋餘地的人,突然一下都開始對他避而不見了呢?!
一念及此,他就一陣止不住地心煩意亂!再想想沈梔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咬咬牙,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幾聲,又接著催問道:“所以你現在到底在哪了?!我過去接你!”
還過來接她
沈梔無聲地笑了,說話依然慢吞吞地,“真是這事啊,那再說。今天太晚了,明天又三十了,年後再說,不急。”說完不等他開口,跟著又道:“沒彆的事我掛了,這幾天彆給我打電——”
“有、有!”沈振安在電話這頭就差罵街了!他恨不得能給沈梔拉到麵前來照著臉狠狠打一頓,照死裡打!把她的臉扇爛了才好!讓你拿喬、讓你能耐可是他不能,他得忍!等著,走著瞧,等他過了這關!她等著!
心裡惡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恨,嘴上倒是反而平靜了下來,他說:“明天三十了,你怎麼也得回來過年?你爺爺還問你了,說怎麼過完壽又不見你人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明天回啊,幾點回?”
這是真當自己爹是太上皇搬哪哪管用了?
沈梔沒再控製,嗤地一聲笑出來聲,“行啊,我可以回,但是沈瑤她們娘兒仨在麼?”
“在的話就算了,我爺爺不知道我跟她們坐不到一塊去,你還不知道啊?”她聲音淡淡的,“說坐不到一塊還是客氣的了,從前是隻坐不到一塊,去年入冬那回事之後,我差點被沈瑤算計死,真讓我和她待一處,想我不動手都難,大過年的,咱誰也彆找不痛快了還是。”
“你——”沈振安剛平下去的暴躁又開始往上狂湧,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憋得麵色漲紅表情猙獰,本想罵她,長了嘴才發現,他頭腦發懵,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沈梔看不見他在電話那頭的模樣反應,等了半天不見他吱聲,有些意興闌珊,左右現在這通電話的掌控權捏在她手上,她不耐煩再跟他磨蹭,一句話,將瀕臨破裂的氣氛又“圓”回來,“我也不逼你,你也彆為難,反正咱們父女的事兒不急在這一半天,等年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