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五月的天一日賽一日地熱了起來。
期中之後緊跟不久,是高二的成人禮。
成人禮是一中曆年來的傳統活動,不比運動會和元旦彙演這樣娛樂性居高的存在,它鄭重嚴肅,猶如一道分水嶺,把過去的兩年和即將開始的最後一年界限清晰地徹底劃分開來。
走過成人門,意味著過去兩年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正式跟他們告彆,高三的重壓將不再有任何緩衝地直接沉在肩上,讓他們以一個成人的姿態,抗住壓力,拿出耐力,麵對自出生至今十八年,已經開始倒計時的第一個人生大考驗。
運動會之後一切活動的籌備都與高二徹底無關,他們隻等著當天到場參與。兩年了,難得有校園大事丁點用不著他們跑前跑後,幾人有點不習慣。
又一個周末晚上,簡彤趴在桌子上揉揉握筆握了幾個小時已經僵硬的手指,百無聊賴問,“成人禮你們誰家裡會來人呀?”
“我。”許娓娓也放下筆,打著哈欠舉起手,“元旦那會兒我爸不又讓校長攛掇著捐了座樓麼,聽說那校區要開工了,正是等錢到位的時候呢。那天我們班主任還代為轉達學校的意思讓我給他叫來,說是學校想請他做家長代表,你們瞅瞅!多會挑時機啊!做做代表,發發言、講講話,讓他一大老粗享受一下被有文化的祖國未來仰望的眼神,一高興沒準兒還追加投資升級設備了。”
她這話語氣平常地跟晚飯時多點了份魚香肉絲似的,好像撒出去的錢都是紙,聽的謝嘉言怪羨慕嫉妒的,“娓哥,合著錢不是你家的啊,說追加就追加,咋也不見你心疼呢!”
“嗐,千金散儘還複來麼!”她瀟灑一擺手,把話往下遞,“你們呢?都不來?就我一人唄?”
“我媽要看花店,我爸事情多,來不了了。”餘湘言簡意賅,一句話終結了自己身上的話題。
謝嘉言跟著加一,“我家裡也沒人來,我爸說了——”他模仿自家親爹一口東北大碴子模仿得惟妙惟肖,“毛都沒長齊了還成人呢,成啥人?!”
長桌上一票人都跟著樂,沈梔嘴角跟著勾起又放下,笑意不達眼底,“我小姨他們應該會來,但沒說準。”
陸璟之寧洲都不用問,一個家長會都沒人來,一個學校凡有正經活動必七大姑八大姨地舉家到齊。最後隻剩季一,他掛著耳機坐在最邊上寫題,整個人沉默得像能融進背後一排排佇立無聲的書架裡。簡彤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摘下耳機道:“來,我爸媽都來。”
說完又掛回耳機,低下頭繼續寫卷子。
從前最活潑鬨騰的是他,現在最內斂沉默的也是他。桌上剛升騰起來一些的輕快氣氛因為他短暫平緩的一句話,又漸漸沉寂了下去。
季一這個樣子已經持續有很一段時間了。
那天從天台下去之後,謝嘉言起先並不讚成沈梔的表態,但八個人裡,半數往上讚同了她的態度,餘下的幾個人用沉默代表了默認。
他那會兒還不明白為什麼從前凡事一呼百應的幾個人到了季一這次的事情上會這樣。在他一力促成之下,簡彤和許娓娓被他說動,想無論結果如何到底還是試一試。就在他們商量著要如何著手的時候,季一卻很平靜地告訴他們,不用了。
謝嘉言跟季一同吃同睡朝夕相對了幾百個日夜,雖然平時打打鬨鬨逗急了還會上手,可這不影響他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他,但也是直到那時候,他才意識到沈梔說的是對的,他們的確管不了。
季一和辛穗之間的關係超脫他們的認識範圍之外,他們想象不到,無從理解,所有的想法都是基於自己認知之上。沒有感同身受,做什麼都是多餘。
從那天起,他們就再也沒當著季一的麵說起過辛穗這兩個字,但季一的沉寂日複一日,沒有絲毫好轉。
......
還能夠自由支配的周末所剩無幾,沈梔最近兩次六日都是回山上去她外公外婆那裡去住,何菘藍在忙畫展的事情沒空接送她,天太晚,地處偏僻,陸璟之不放心她自己回去,這兩周都是送了她再搭車回來。
五月是青城旅遊的最好季節,南外街上生意火爆,遊客遍地。
兩人沿著便道上人少的地方不緊不慢地往街外走去,初夏的風帶著海水清新的鹹味,吹淡了街上的烏煙瘴氣。
臨近街口,主乾道上的情況一目了然,已經快九點了,路上仍然車水馬龍人滿為患,停在門口的出租車都是為遊客準備的,嚷嚷著目的地一口叫價。
沈梔打眼看了下,入目所及一輛正常計費的空車都沒有,她拉著陸璟之向外走去,出租車都開始紮堆掙快錢了,估計今晚路況也不會太好,“等會兒過去太晚了就彆回來了,在那邊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