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結束的那一天,陸璟之和沈梔一起去看了她媽媽。
沈梔的母親葬在青城郊外一座依山靠水的陵園裡,園區裡草木繁盛,處處蔥鬱蒼翠。陸璟之衣著正式而簡潔,長衣長褲,襯衫雪白,扣子一絲不苟地係到領口,在夏日清晨初生的朝陽裡,一片盎然綠意中,到墓前放下了懷中的白色梔子花。
墓碑很乾淨,一絲殘灰落葉也沒有,照片上的人,笑著定格在了一生最美好的時光裡。
沈梔在碑下台階邊坐下,指尖覆上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說:“媽,我們來看你了。”她示意了下身邊的陸璟之,“沒意外的話,他再過幾年應該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女婿了。”
陸璟之望著碑上的照片,神色認真,“阿姨。”
沈梔示意他也在台階上坐下,繼續對著墓碑言語,“你給把把關,要是覺得不滿意就托夢告訴我,我再換也沒問題。”
陸璟之:“......”
沈梔笑笑,“從前想不開,一心鑽在是非裡,覺得不解了心頭恨就沒臉來看你,現在想開了,所有的恩恩怨怨也都結束了。沈振安進去了,舅舅小姨讓他這些年吃下去的全讓吐出來了,他後麵那個疼了小十年的沈家小祖宗也不是親生的,他媽虧心事沒少做,當初那麼欺負你,現在也癱著動不了了.....”
“你不想聽這些麼?我猜也是。那不多說了,給你看這個。”
她從口袋裡拿張嶄新的身份證來,舉高在碑上照片前停留了一會兒。她想給媽媽看看,姓名那一欄的“何梔”二字,是她擺脫了過去的證明。
“外公讓我把名字改了,現在咱們母女倆都和沈家再也沒有瓜葛了。我知道,你那時候那麼痛苦還強撐著不放棄是為我,你放心不下我,怕我沒了你以後過不好......”
沈梔慢慢往碑身上靠去,像小時候倚在媽媽懷裡,隻是那時的柔軟溫暖已變得堅硬冰涼,她聲音微哽,“你現在不用擔心了,我很好,真的,再也不用受他們的管束威脅了,以後也會很好的......你可以放心了。”
陸璟之無聲地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
沈梔斷斷續續地說了很久,終於擦乾眼淚起來。
來時天邊朝陽初起,離開時頂上日頭高照。
正午的陽光從茂盛的葉片間稀稀落落地灑落下來,偶有清風拂過。
掌中的手心溫暖而乾燥,陽光下溪水平緩流動,粼粼潺潺,她牽著陸璟之的手沿著下山的石階不緊不慢地往下走,搖搖晃晃地問他,“剛剛在我媽跟前你怎麼也沒說點什麼呢?”
“嗯?”她顧著回頭說話不看台階,陸璟之手上微微用力一拉,讓她免於踩空,“說什麼?”
“就說你以後會好好照顧我、讓她放心之類的那些啊。”沈梔抿嘴,“電視裡不都那麼演的麼,第一次見麵,你也不好好表現一下麼。”
“不用說,我會好好做,她能知道的。”想想又補充了句,“我做的不好,說了也沒有用,就讓咱媽給我帶走吧。”
沈梔被他不見外的稱呼說的一愣,哦了聲,慢慢抿著嘴笑了。
曾經牽腸的陰霾雲消霧散,陽光終於明明落落地灑進來,照進心裡每一個黯淡角落。
“對了。”她偷著笑了會兒,忽然問他,“之前陪季一去見辛穗那次,咱們在車裡,娓娓打電話來之前,你想問我什麼?”
陸璟之一愣,低頭看她。
“我隻問你這一次啊,你想好了,再往師謙身上拐就下沒回了。”
她嘴角向上揚著,眼裡閃動著狡黠的光,倒映著朗朗晴空和他,仿佛洞悉一切,也仿佛告訴他:我準備好了。
陸璟之凝視著她的眼睛,“我想問你,四年以後如果我真的要走,你跟不跟——”
“跟,你走多遠我都跟你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除非有一天,你不再喜歡我了。”
山林間樹葉沙沙搖動,帶起一片清脆鳥鳴。
陸璟之眼眶一熱,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沈梔卻沒等他再說話,率先轉身向下麵走去,聲音打著旋被清風軟軟送回來,“但你要盼著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有正事做我會和你一起,你上學念書,我去給你做保姆那想也不要想咯!”
她邊說邊走,身影很快去遠了。
下山的台階越跑越短,她就快跑到儘頭了。但以後的路還有好長,長得一眼望不到頭,那是她和他的未來,路上會有太多的結束和開始,相聚和離彆,但她知道,他也知道,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路的終點儘頭。
陸璟之深吸口氣,見她跑的七拐八彎的又險些栽倒,他邁開腿,大步朝她追去。
“彆回頭,看著路走!”
......
山風從背後颯颯襲來,碑前的梔子花被揚起吹散,花瓣攜著香氣被風帶走很遠,在天上飄啊蕩啊,追著地上的兩個身影,看著他們漸漸靠近走到一起......慢慢地,漸行漸遠。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