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與蒔嬤嬤帶著幾個捧著食盒的婢女進來的時候,看見房內一副淒淒慘慘戚戚的氣氛,婆母正低著頭,默默的掉眼淚,盛老侯爺和梨嬤嬤也是滿臉悲痛,在一旁勸著婆母。
餘氏不解,在她出去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之前還對她笑臉相迎的婆母如今哭得這般淒慘。
這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本來臨進門口時還調整了一下自己心情,特意露出一個笑臉的餘氏,進來之後,臉上的笑意就垮了,眼前這一幕,她不敢笑啊。
但秉著好兒媳的關心,餘氏還是小心翼翼的地開了口,“母親,您這是遇到了什麼擾心的事情?不如說與兒媳知道,好與您分擔分擔。”
顧晚行搖搖頭,一想到母親,也沒有心情再說什麼了。
餘氏見婆母沒有說出口的意思,也就識趣的不再詢問了,轉而吩咐幾個婢女將膳食擺上。
梨嬤嬤扶著顧晚行走到桌前,蒔嬤嬤親自捧了清茶讓顧晚行漱口,餘氏想為顧晚行布菜,被顧晚行揮揮手拒絕了。
顧晚行看著眼前清淡精致的小菜,還有一碗熬得白瑩瑩的清粥,雖然沒有什麼食欲,但也知道自己要用一點才好。
就在顧晚行沉默的吃飯的時候,盛老侯爺將餘氏叫到了一旁,細細交代關於世安院的事情。世安院是顧老太君和盛老侯爺居住的院子,向來由顧老太君親自打理。但是現在顧老太君暫時失憶,隻得交由餘氏代為打理。
盛老侯爺看得出餘氏對顧老太君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如今讓她代理世安院,自己也能放得下心。他本是不耐煩處理這些事,但是如今也不得不耐著性子提點兒媳幾句。
餘氏恭恭敬敬的站在盛老侯爺麵前聆聽教誨,不時回話一兩句,關於世安院的一切,她從來不曾馬虎。
盛老侯爺交代完了,就提出了讓餘氏回去休息,暫時不用她侍疾。
餘氏道是,然後又過去和婆母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退出去了。
顧晚行心裡裝著事,沒用多少就停了筷子,說不要了。
盛老侯爺看到老妻才不過是用了幾口菜,就連那碗清粥還有一小半剩著,不由得就勸著多用一些。
但是顧晚行還是說不要了,整個人都有點乏力,剛想到床上去躺下,但是看見還在的盛老侯爺,就停住了,道:“你有事就去做吧,不用在這裡。”
盛老侯爺笑了笑,道:“也沒什麼要事,我就在這裡陪陪你。”
可是我不想看見你啊。顧晚行差點就將這話脫口而出了,但還是忍住了,告訴自己,這裡武安侯府,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要忍。
看著一臉溫柔笑意的老男人,顧晚行實在不想將他往自己夫君的位置上擺正。
這時的盛老侯爺還不知道,顧晚行已經打定主意,待她見到阿弟,就隨阿弟回靖雲伯府。
盛老侯爺找了張椅子坐下,道:“你如今不記得事,但是下麵的人該做的還是要做的,不如就讓梨嬤嬤將現在府裡的情況詳細告訴你,待到有人來請安的時候,也好讓你心裡有個底。”
顧晚行對著現如今的武安侯府還是有點興趣的,於是就點了點頭。
蒔嬤嬤讓婢女收拾好碗碗碟碟下去,自己和梨嬤嬤恭敬的站在顧晚行的一旁。
梨嬤嬤笑道:“那老奴就為老太君從成婚的時候說起吧。”
盛老侯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梨嬤嬤道:“天紀二十五年,老太君您十六歲,武安侯府請了忠毅王府的老王妃做了媒人上門提親,由老太君您的祖父老靖雲伯爺做主,將您許給了當時的武安侯府世子,第二年您就嫁進了武安侯府,老靖雲伯爺和您的胞弟大少爺心疼您,給了您十裡紅妝,那些個嫁妝是一抬又一抬的抬出靖雲伯府,接親的車馬從街頭排到結尾,不知道紅了多少人的眼睛。老太君您是不知道啊,當時同年成婚的不少人家看見了老太君您的婚禮,都找借口延後了婚期呢。”
盛老侯爺也想起了當年那場轟動京州的婚禮,那時即使想要低調,但武安侯府世子的身份也讓他低調不到那裡去,再加上他是刻意想要為顧晚行做臉,彰顯自己對於顧晚行姐弟二人的重視,借以警告靖雲伯府的某些有心人,索性就拉來了不少親朋好友,一切往高調上走。
那一場盛大而又滿載新奇巧思的婚禮即使過了幾年,還是免不了時不時的被不少人翻出來津津樂道,借以對比這誰誰誰那誰誰誰的婚禮,然後笑著笑著,眼神閃爍,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樣子。
不得不說的是,盛華揚大婚的同年第二年第三年,京州真的少了很多喜酒可以喝。
梨嬤嬤作為一個當事人,如今想起也深有感觸,說著說著,就興致勃勃的想要細細的描繪那場盛大的婚禮給顧晚行知道,但是卻被顧晚行打斷了,顧晚行沒什麼興趣,即使有興趣,一想到旁邊坐著的老男人就是新郎,多少興趣也該灰飛煙滅了。
五十歲的顧老太君是個端莊優雅、沉穩內斂的貴婦人,但是十三歲時候的顧晚行卻是個性格明烈的小姑娘,帶著幾分被嬌寵出來的高高在上和蠻橫嬌縱,看人眼色和隱藏情緒向來不是她擅長的。
一開始處於陌生環境的恐懼如今去了大半,張牙舞爪的個性又開始冒頭了。
對著這個五六十歲的自稱是夫君的老男人,還在下意識裡認為自己是小姑娘的顧晚行根本就沒多收斂自己的心思,臉上明明白白一副“你無恥你不要臉你老牛吃嫩草”的表情簡直讓盛老侯爺抓狂,心頭哽著一口氣。
顧晚行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直接道:“我也不耐聽什麼大場麵的話,你隻把現在這府裡的人員情況說個大概就好了。”
盛老侯爺有點不是滋味,合著顧晚城那邊是可以說得有多仔細就多仔細,說著說著還吹噓上了,到了武安侯府這邊隻說個人員大概就行了。
“夫人還是要知道這府裡的仔細情況才好,夫人在這武安侯府三十多年了,自然是靖雲伯府那邊無法比擬的,沒準夫人聽著聽著就可以想起一些事情來也說不定,單單就阿衡來說,夫人平日裡也憐惜得緊呢。”
盛老侯爺侃侃而談,“再者就是玉初,聰明伶俐,小小年紀便能文能武,多名大儒也曾盛讚他有奪錦之才。”比顧晚城的孫子有出息多了。
“我都不認識。”顧晚行乾脆地說,目光轉到了盛老侯爺身上。
盛老侯爺沒想到顧晚行會直接說出那一句話,一時都怔住了,隻是靜靜的看著顧晚行。隻見顧晚行的雙目清澈,目光平靜,就像是說著“今天天氣真好”這樣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盛老侯爺的喉嚨動了動,但下麵還準備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空氣中又是一股尷尬的沉默。
梨嬤嬤看了看二人,趕緊出聲打破沉默來挽救盛老侯爺的尷尬,隻見她笑了笑,道:“老奴來給老太君說說大姑娘和二少爺吧。大姑娘閨名玉衡,以往老太君也時常喚她阿衡呢,是侯爺原配留下的唯一血脈,而二少爺玉柏是如今的侯夫人的長子,這兩位都是老太君的嫡親血脈呢。”
“哦。”是自己的嫡親血脈啊,不得不說,這讓顧晚行心裡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自己竟然已經有了嫡親的孫子孫女啊。
梨嬤嬤看她沒有抗拒的表情,又接著說:“侯爺是老太君和老侯爺的嫡長子,原配林氏夫人,本是一對極好的姻緣,成親第二年就有了一對龍鳳胎,可惜大少爺福薄不孝順,未及周歲便夭折了。這林夫人本來就因為生產損了身子,加之大少爺夭折之後更是鬱鬱寡歡,竟然沒多久也去了,隻留下大姑娘一個,老太君也最是憐惜這個孫女兒了。後來侯爺續娶了如今的大夫人餘氏,陸陸續續生下了二少爺玉初,三少爺玉景,四少爺玉柏,四姑娘玉恬,另外,侯爺還有庶出的二姑娘玉檬,三姑娘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