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考慮和離啊(1 / 2)

顧晚行白天才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穩住穩住千萬穩住,不要再隨便落淚失態,要拿出對得起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嚴厲教導出來的規範禮儀。

隻是這誓言起得容易,破得也快,不過太陽剛剛落山,這誓言就隨著那輪金燦燦的太陽一起沒了。

靖雲伯是見慣阿姐幾十年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穩重大氣,現在突然見到阿姐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大顆大顆的淚水說流出來就流出來,滿麵悲戚,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盛老侯爺歎了口氣,更加堅定了心中“老妻失憶後很愛哭”的認知,剛剛還在為老妻看重故人而打翻了醋桶,現在看到老妻為了故人毫不掩飾的就在他麵前哭了出來,盛老侯爺心裡簡直嘔死了,但是臉上不能表露出來啊。因為老妻失憶了,在她現在十三歲的記憶裡,自己還沒有出場的機會。

哎,多一年就好了。盛老侯爺無不遺憾的想到,畢竟當年他對自己的驚豔出場還是相當的滿意。老妻十二歲那年他見過她一麵,老妻十三歲那年他也見過老妻一麵,但直到老妻十四歲的時候,他才找到機會和她相識。他見過她嬌憨甜美的樣子,也見過她尖酸刻薄滿身尖刺的樣子,但是他就是念著她,想忘也忘不了。既然忘不了,上前一步站到她麵前就好了。

盛老侯爺現在就上前一步,站在了老妻身邊,拍了拍老妻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阿難,人死不能複生,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了,保重身體要緊。”

還在哭著的顧晚行看見盛老侯爺靠近自己,還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知道他是好意安慰自己,但是對於他的碰觸到底是心裡彆扭,挪了挪身子,更靠近自家阿弟一些。

盛老侯爺內心十分尷尬,但又隻能在臉上裝著一點兒也不尷尬的樣子,雲淡風輕,瀟灑自如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在無人瞧見的衣袖裡緊緊握成了拳。

靖雲伯安慰顧晚行:“阿姐,你不要太難過了,林小公子走了那麼久,一定不希望你今天還為了他傷心。”

掏出錦帕遞給自家阿姐,顧晚行接了過去,擦了擦眼淚,還是抽抽搭搭:“我也不想哭的,但是我忍不住啊!”忍不住就掉了眼淚,忍不住突如其來的悲痛,就像原本苦苦深藏住在心裡的情緒,沒有死,一直都在,有一天終於找到機會衝了出來,索還原本欠下的眼淚。

顧晚行吸了吸鼻子,蔫蔫兒的道:“你們還是不要再告訴我那些不好的往事,也許過幾天我就想起來了。”就不會像現在這般,仿佛突如其來的的晴天霹靂,一下子就讓人懵了頭。

顧晚行知道他們也怕傷害到自己,所以有些話說了有些話沒說,但是說話有頭有尾,做事有因有果,沒說的是沒說,但既然說了七七八八,猜也能猜得出九成九,誰也不是傻瓜,至少她顧晚行就不是。

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哭一直哭,一個又一個不好的消息接踵而來,顧晚行都覺得這是老天在玩她,要她為被忘記的往事再統統哭一回,都有些絕望了,“母親去了,瓷娃娃也沒了,阿弟和我都老了,話本子都燒了,還有了一個五六十歲的夫君,附贈一堆的侍妾通房庶子庶女,老天爺讓我這一次失憶,是想一次性玩死我嗎?我以前過得是有多慘啊?”

顧晚行不顧還有人在場,直接把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嗚嗚嗚的哭,十三歲啊,她十三歲的時候還是個寶寶啊,爹疼娘愛,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的心肝寶貝,連弟弟都護著她,小夥伴又好看,話本子也好看。可是一覺醒來,幾乎都沒了,隻剩下一個變老了的弟弟。

盛老侯爺聽了老妻的哭訴,又是腦子發懵,兩眼一黑,顧不得旁邊妻弟的怒視,也顧不得自己在老妻的話中的位置靠後,內心抓狂的問道:“瓷娃娃又是誰?”

“瓷娃娃就是林小公子啊,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現在成了她最心疼的人。

“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呢?”她當年可是要罩著他的人啊,顧晚行繼續哭。

盛老侯爺這個曾經蟬聯京州第一美少年、第一美青年、第一中年幾十年的人已經沒法大聲說話了,“他和你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老是念念不忘,一直掛在嘴邊。

“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啊。”顧晚行不耐煩的回道。

“我問的是什麼關係?”盛老侯爺咬牙切齒,難道幾十年後,他突然有了一個情敵?

“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他是我的好朋友!你聽到了嗎?”顧晚行也是莫名其妙,聽著盛老侯爺陰陽怪氣的話,一時怒火起,直接朝盛老侯爺吼道。“我一天一個死訊,一堆亂七八糟的消息,我已經夠煩夠傷心的了!你,不要再來惹我!”最後一句直接以石破天驚的氣勢喊了出來。

顧晚行氣得直接站了起來,通紅的雙眼怒視著盛老侯爺,皺著眉頭,急促地呼吸,悲傷和怒火在心中同時翻騰著,死死地瞪著盛老侯爺。

原本被歲月模糊了明豔的眉眼,平時總是神情淡然,帶著溫婉的沉默,現在斂下了神色,一股令人招架不住的鋒芒就毫不掩飾的顯現出來,竟是出乎意料的淩厲!

盛老侯爺沒見過六年前手提利劍,橫空殺出,扭轉京州亂局,力挽狂瀾的老妻,那一段往事至今還是各地茶樓說書人的熱門。他隻見過八年前手提利劍站在宗祠門口的妻子,一臉平靜,仿佛他吵過鬨過暴怒過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她不想體諒痛失愛子的他,不願意給三郎一個記名嫡出的身份就是不願意,誰來勸說都不肯退步,一臉淡然,仿佛他隻是在無理取鬨。

他一直以為妻子隻是在時光歲月裡變得溫婉了而已,她過得舒心了,才不會發脾氣。原來隻是不想對他發脾氣嗎?盛老侯爺終於想起來了,老妻是在生下慶嶸之後就幾乎不發脾氣了,她再也沒有和他吵過,他還以為是因為阿難做了母親,懂得了慈母之心,也正是如此,推己及人,才同意留下那個庶子。

盛老侯爺開始惶恐,原來,那一篇始終都沒能翻過去嗎?

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兩步,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妻,悲淒的喊道:“阿難,我是你夫君啊!”隻是這話更像是喊給過去的人聽,而不是現在眼前的顧晚行。

又是這話!顧晚行理智幾乎殆儘,再無所顧忌,終於說出了從昨天憋到現在的一句話:“你不是!”

斬釘截鐵,鏗鏘有力,宛如利劍,一下子就將盛老侯爺的心刺了個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痛得幾乎不能呼吸。盛老侯爺眼前一黑,隻覺得身處一片黑暗,哪裡都沒有出路,他強迫自己,硬是道:“你現在失憶了,我不和你計較!”

說完,就轉身離去,腳步急促,跌跌撞撞,仿佛有什麼在後麵追著一樣,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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