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前頭稟報一聲,就說本宮有要事與皇上商議,請皇上得空過來一趟。”
身旁的大宮女思月麻利的應了聲,就快步打了簾子出去了。
習嬤嬤見她麵露疲憊之色,心疼得很,“娘娘何不先歇會兒,也不急於這一時。”
“怎能不急?等那賤人真磨得皇上金口玉言答應了下來可就晚了,她最近時常召那烏拉那拉氏進宮說話,打著什麼主意?無非就是想培養感情,好叫人家日後為她所用,她這是已然下定決心要促成此事了。”一提及德妃,皇貴妃的臉上便再沒了絲毫柔和,反倒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臉色陰沉沉的,“本宮絕不會叫她稱心如意!”
“待皇上鬆口應下了胤禛與林家大丫頭的事,本宮就將你送去她的身邊,日後你便留在她身邊幫襯她罷,林家女的家教本宮倒是不擔心,隻作為皇子福晉卻並非那樣容易,她年紀還小,孤身一人踏足皇室將來怕是要艱難的很,有你在她身邊教教她本宮也能安心了。”
這話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叫習嬤嬤聽著很是難過,眼眶一紅,哽咽道:“娘娘還在牙牙學語時奴婢就在您身邊伺候著了,如何能舍得離了娘娘……娘娘若是擔心林大姑娘,奴婢另尋一個可靠的人過去就是了……”
皇貴妃的眼睛也有些紅了,“本宮的身子已是不中用了,如今不過是在耗日子罷了,哪天說撒手就撒手了……這些個人裡頭,皇上有滿後宮的美人,膝下兒女成群,自是無需本宮擔憂掛念,家中親人也彼此都有個依靠,能夠互相照應幫襯,唯獨胤禛……”
“他年紀還小,尚未長成,德妃雖是他的生母,可對他又哪裡有半分真心?皇上這個親阿瑪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阿瑪,且又是一國之君,僅是政事就將他的心塞滿了,哪裡又能顧得上他呢?一旦本宮離開,胤禛便再無人看護了,本宮實在是不能安心啊。”
“本宮打小便是嬤嬤帶大的,與嬤嬤相伴的日子比與額娘在一起的日子還要多得多,你我二人雖是主仆之名,卻是實實在在的母女之情,本宮身邊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日後縱是本宮不在了,但胤禛府上有嬤嬤代本宮看護著,本宮總算也能夠安心些……隻要家裡安安穩穩的亂不起來,夫妻和睦,胤禛的日子就不會差到哪裡去……再者說,嬤嬤的年紀也大了,宮外也沒有家人在,那林家大丫頭不是那刻薄的人,嬤嬤對她儘了心,將來她總也不會虧待了嬤嬤,況且還在胤禛的眼皮子底下呢。”
這話乍一聽起來似乎有收買人心的嫌疑,但習嬤嬤心裡很清楚,她們主仆之間的感情壓根兒犯不著如此,皇貴妃所說的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罷了。
康熙進來時就看見這對主仆都哭紅了雙眼,還以為皇貴妃不好了,頓時臉色大變,“這是怎麼了?”
皇貴妃捏著帕子擦了擦淚水,才要起身行禮,就被康熙給攔住了,“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了,就坐著說話罷。”握著她瘦骨嶙峋的手,康熙不禁暗暗歎息,“近來可曾好些了?怎麼又清減了許多?”
“還是老樣子罷了,日日灌那苦湯子,胃口都敗沒了,實在是食不下咽。”皇貴妃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那苦湯藥已是厭惡至極。
康熙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幾分,日日湯藥不斷,卻始終不見好轉,反而有愈發病重的趨勢,足以見得情況嚴重,幾乎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
念及此,康熙的心底難以抑製的湧起了一股濃重的悲傷之情,緊緊握著她的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勉強壓下了心底翻湧的情緒,“你想跟朕說什麼?”
“是關於胤禛的……胤禛也不小了,這終身大事也該打算打算了。”
聽她這麼一說,康熙就知道她心裡是有什麼主意了,就問道:“你是相中哪個姑娘了?”又思及近日來德妃常在他耳邊念叨烏拉那拉氏,心下便有些猶豫了,這兩個女人的選擇必定是不一樣的,叫人實在頭疼。
皇貴妃略顯落寞傷感道:“林如海的夫人當年也算是臣妾的手帕交,這些年臣妾在宮裡,她卻遠在揚州,原還想著日後再見時……誰知當年那一彆卻竟成永彆了……真真是世事無常……”許是聯想到了自身,眼淚就跟那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落。
康熙原就心裡壓抑著,這會兒被她這麼一哭,那眼眶也不禁紅了,心裡愈發軟了幾分。
罷了罷了,都到這個時候了,有個什麼願望就是滿足了她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