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向來是個沒主意的,但薛寶釵卻是個果決的性子,但凡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再左右猶豫,好在自打丈夫去世後,薛姨媽也習慣了女兒拿主意,雖說心裡有些遲疑不定,但終究還是聽了女兒的話,母女二人商議了一番,確定好說辭後,便在清晨請安時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薛寶釵心裡清楚,當著老太太的麵兒,她們才能更輕易達成目的。
果不其然,待一聽薛姨媽說要搬出去,老太太的臉頓時落了下來,王夫人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搬出去了?難不成妹妹也是嫌寶玉的名聲連累到你們了?”這話說得直白,眼神更是透著股子陰鬱冰冷,可見心裡的怒意。
薛姨媽不禁麵露尷尬,笑意勉強,“姐姐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沒有的事,先前一直借住在榮府不過是因為老宅年久失修,如今宅子既是修葺好了,咱們母子三人又怎麼好還一直賴著叨擾府上呢?且蟠兒年紀不小了,也該相看相看了,這……總不好娶親還在彆人府上娶啊……”
這也就是薛寶釵交代的說辭,明眼人都知道是借口,但這說辭卻合情合理,叫人無法拒絕。
王夫人緊緊抿著唇,掃了眼靜坐在一旁的薛寶釵,又看向薛姨媽,意有所指道:“妹妹如今這般,可是忘了先前咱們姐妹二人之間的約定了?難道妹妹另有想法?”
“總歸還早呢,日後再細說也不遲。”薛姨媽含糊道。
王夫人的臉色愈發冰冷了下來,看向薛寶釵的眼神裡也再沒了往日的喜愛,她這妹子是個什麼性子她是知道的,最是軟弱沒主意的一個人,不必多問她都知道,這定然是薛寶釵的主意。
區區一個商戶女,竟然敢嫌棄她的兒子!
王夫人心中惱恨,卻又不舍薛家的萬貫家財,一時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邢夫人依舊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瞅著王夫人,王熙鳳像是什麼都沒聽懂似的,三春姐妹就更加不願沾染是非了,隻仿若隱形人一般安安靜靜的。
氣氛愈發冷了下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才聽見老太太淡淡說道:“也罷,既然你們決定了,我也就不攔著了。”她看不上薛寶釵,覺得薛寶釵配不上她的寶玉,先前就從未想過給寶玉聘娶這個商戶女,但她不樂意是一回事,薛家敢嫌棄寶玉卻又是另一回事。
老太太的不悅,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薛姨媽不免有些忐忑,但薛寶釵卻不以為意,她不可能為了取悅老太太和王夫人就將自己搭進去,彆說她現在根本就是萬分看不上賈寶玉,就是她還願意……她心裡也未必不清楚,老太太看不上她,她跟賈寶玉之間很難,既是如此,她為何還要賠上自己的名聲和將來,隻為了取悅彆人?
“老太太……”
“好了。”賈母冷冷的看著王夫人,“人家都決定要走了,咱們還能強攔著不成?咱們賈家廟小,比不得薛家豪富,叫人家擠在那小小梨香院中也委實憋屈了。”
薛姨媽垂下了頭,頓時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他們薛家是比不上賈家,但她也實在犯不著去當那哈巴狗。
正在這時,一個婆子走了進來說道:“老太太,外頭來了一僧一道,說是能救寶二爺!”
“當真?”賈母眼睛一亮,立時一掃麵上陰鬱,“快請!”
眾人隨即都趕忙去了寶玉的屋裡,原以為是什麼高人,卻誰想乍一見著那一僧一道,眾人都傻眼了,恨不能退避三舍。
隻見那僧賴頭跣足,那道則跛足蓬頭,二人具是言行瘋癲一身汙垢,離著幾丈遠都能聞到他們身上飄來的酸臭味兒,也不知究竟是多久不曾清洗過了。
眾女眷無不連連後頭,拿著帕子捂了口鼻,強忍著胃裡的反酸儘可能躲遠了,心中都生起一絲疑慮,這二人看著就跟街邊的乞丐似的,當真能救得了寶玉?需知連宮裡的太醫都沒能叫人醒過來呢,該不會是騙子吧?
唯獨薛姨媽認了出來,這一僧一道便是當年給她家冷香丸藥方的那二人,著實是有些神通的。
果不其然,也不知那僧從懷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塞進了賈寶玉的嘴裡,緊接著就見賈寶玉緩緩睜開了雙眼。
“寶玉!”
眾人無不驚喜異常,王夫人歡喜得直抹眼淚,老太太更是死死摟著他一頓心肝肉的哭,待好不容易情緒平複了下來,再想好好感謝那一僧一道時,卻見屋裡早已沒了那二人的身影,眾人麵麵相覷,竟是無一人察覺他們是何時離開的,再問門房時亦是都說不曾看見出門去。
“真是遇見神仙了不成!”王熙鳳一臉驚疑不定,長這麼大竟還從未見過如此怪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