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林家的嫡出姑娘, 缺了什麼也不可能會缺了財物,但孝懿皇後這半輩子的珍藏,卻也足以令任何人都為之動心。
除此之外, 習嬤嬤這個人就更能稱為珍寶中的珍寶了。
習嬤嬤在孝懿皇後身邊伺候了三十幾年,從佟府一路跟到皇宮, 曆經風雨無數, 撇開其他且不提,隻說她對宮裡宮外上上下下的了解, 就足以令林墨菡將來在皇室中也能遊刃有餘了, 再者說,能夠在後宮傾軋中還穩穩霸著“孝懿皇後頭等心腹”這個位子, 可絕不僅僅隻靠情分和忠心就能成的, 其見識、手段定然也有過人之處。
皇家這潭渾水深不見底,若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人跟著, 這條路定是能順暢不少的。
林墨菡是當真萬萬不曾想到的,孝懿皇後臨終前竟還能惦記著她,留給她這樣一份大禮, 一時間不免心生感動,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娘娘很遺憾不能繼續護著四阿哥和姑娘……她最後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往後的路就隻能靠你們自己走了……隻盼無論遇到什麼, 姑娘和四阿哥都能夠相扶相伴不離不棄……”
透過這樣的言語,仿佛看到了一個母親帶著對孩子的萬般牽掛擔憂, 卻最終不得不遺憾撒手的場景, 叫人不禁為之動容, 為之心碎。
林家姐弟三人母親皆早逝,此時此刻更不免多添一份觸動感傷。
林墨菡握住了習嬤嬤的手,鄭重的說道:“嬤嬤儘管安心住下, 有我在一天,必定好好奉養嬤嬤終老。”
林如海亦讚同的點頭,也不說彆的,當即叫來忠伯,道:“交代下去,日後習嬤嬤便是姑娘的長輩,任何人不得無禮,一應吃穿用度比照著主子的份例來。”
言下之意儼然將習嬤嬤當作了林府的半個主子。
忠伯連忙應了,說道:“老奴這就叫人去給嬤嬤收拾個院子出來。”又轉頭問習嬤嬤可有什麼特彆的喜好或忌諱,很是體貼。
習嬤嬤搖搖頭,淡笑著說道:“院子就不必了,隻在大姑娘的院子裡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就是。”
父女二人的意思是將她當作長輩奉養,而她這話的意思卻是將自己牢牢定在了一個奴才的位子上,謹守本分,不肯越雷池半步。
人家給,那是客氣,是給臉麵,她若真蹬鼻子上臉,那才是笑話了,奴才就是奴才,地位再高也仍舊是奴才,任何時候,也不能丟了“本分”二字。
林墨菡見她堅決,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一麵吩咐了丫頭婆子們將東西都登記造冊後搬進庫房,一麵拉著習嬤嬤進了自己的院子。
丫頭捧來茶果,二人便邊吃便閒聊了起來,也沒個什麼目的,不過就是說說話互相熟悉熟悉罷了。
聊到孝懿皇後時,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那未婚夫,林墨菡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句,“四阿哥可還好?”
習嬤嬤捧著茶的手微微頓了頓,輕歎一聲,道:“四阿哥瘦了許多,人也愈發沉悶了……四阿哥雖是自幼養在娘娘的身邊,但玉牒卻並未更改過,名義上仍是德妃的兒子,娘娘這一走,四阿哥自是隻能又回到德妃身邊了。”
“姑娘有所不知,這德妃雖說是四阿哥的生母,可因著娘娘的緣故,向來待四阿哥也是厭屋及烏,可想而知,四阿哥又能得她個什麼好臉呢?”
德妃跟孝懿皇後之間是有仇的,起因便是當年德妃以承乾宮宮女的身份爬上龍床,狠狠甩了孝懿皇後一個大嘴巴子,故而孝懿皇後便恨上了她,不曾少給她使絆子,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德妃站穩了腳跟後自然也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就這麼著,這些年來雙方你來我往,這份仇怨便愈發的深了。
可倘若真要追根究底,分明也是她自個兒犯下的過錯才引發了後頭的事,孝懿皇後報複她不應該嗎?她有什麼資格怨恨孝懿皇後呢?縱是再退一萬步來說,姑且就當雙方都有過錯,但四阿哥何其無辜?怎麼偏還恨上自己的親生兒子了呢?
這個問題習嬤嬤始終未曾想通。
林墨菡聽罷沉默了,養母去世,生母還那樣厭惡自己,四阿哥該是個什麼樣的心情?這日子隻怕也是一落千丈了。
既然話剛好說到這兒,習嬤嬤便索性多說了兩句,“德妃是真正打從心底厭惡四阿哥,姑娘身為未來的四福晉,在她那兒自是也討不著好的,且原先德妃是有自己看中的四福晉人選的,隻是娘娘更喜歡姑娘您……有這麼一茬在裡頭,德妃隻怕就更是加倍厭惡姑娘了。”
林墨菡抿了抿唇,道:“看出來了,先前皇上才下旨賜了婚,她便給四阿哥送去了幾名宮女,可不是給我找不痛快嗎?”
“德妃此人心胸狹隘,且性子很是極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一旦她心裡認定了,便絕無轉圜的可能,偏執得很,姑娘日後少不得要時常麵對德妃,千萬要萬分小心才是。”
習嬤嬤所言並不假,但用意卻也並不那麼單純,身為孝懿皇後的心腹,她自是不可能願意看見未來的四福晉去伏低做小討好德妃那個賤人的,這也是孝懿皇後叫她來到這裡的原因之一。
四阿哥四福晉,隻能是她家娘娘的好兒子好兒媳。
林墨菡倒是未曾能夠想到這一點,不過她原也就沒打算能跟德妃這個婆婆和睦共處,隻從史書記載的那隻言片語來看,就足以看出這對母子之間極度惡劣的關係了,她又不是聖光普照大地的聖母,難不成還能想著以自身為橋梁去費儘心機修複什麼母子關係?吃飽了撐的,純粹是自我感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