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規矩, 嫡妻一旦有孕的確應該抬舉兩個丫頭伺候爺們兒,一直到出月子前都是不能跟爺們兒同住的,廖嬤嬤的這個提議其實也合情合理, 是以她才如此自信滿滿的來開這個口。
隻是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林墨菡跟這個時代的女子並不相同, 就算她跟四爺之間沒有交心過, 僅僅隻是搭夥過日子的關係,她也絕不可能主動給他納妾, 還是在自己懷孕的時候, 那樣“賢惠”的事她做不來,怕被自己惡心死。
更何況他們兩個早前就已經交心談過了, 如今是正經相戀的關係, 廖嬤嬤的這個所謂好心的提議可不就戳在了她的肺管子上,況且這個廖嬤嬤的動機還不單純, 她能給個好臉就怪了。
然而廖嬤嬤卻隻覺得這個福晉霸道善妒得很,未想惹來這樣一頓怒火,一時又惱又怕, 左思右想,索性一咬牙到阿哥所外頭去等著四爺回來, 打算來個先下手為強。
打從四阿哥六歲搬到阿哥所那時起她就在跟前伺候著, 至今已然超過了十個年頭,她就不信四阿哥當真待她沒有一點情分!
她前腳才出去, 後腳就有人稟報了上來, 林墨菡聽罷卻隻擺擺手, 不屑的說了句,“由她去,拎不清的蠢材。”
習嬤嬤連連搖頭歎息, “被捧得忘了身份了。”
胤禛是男子,幼時心思都放在學業上,長大後步入朝堂更是一心都撲在政事上,哪有什麼閒心思過問院子裡的小事?如此一來,那廖嬤嬤就成了這個院子裡說一不二的存在,慣常被一眾小太監小宮女捧著,這麼些年下來早就飄飄然了。
這個冬天冷得邪性,雪格外大些,南方都有不少窮苦百姓被活活凍死的,北方更是好些地區都發生了雪災,被凍死、睡夢裡被坍塌的房屋砸死者眾多,直接、間接造成的財產損失更不計其數,更叫人憂慮的是,按照目前這個情形,這個春天怕是地裡都來不及播種莊稼了。
為著賑災一事,康熙叫了大臣及幾位年長的皇子一同商議了許久,直到天都黑透了方才各自散了去。
廖嬤嬤早就被凍僵了,鼻涕都呲溜了出來,偏她還不敢走,怕自己前腳才走後腳四阿哥就回來了,若是搶先叫福晉顛倒黑白告了一狀,那她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於是她索性咬咬牙,就這麼一直等啊等。
恍惚間,一串腳步聲傳來,廖嬤嬤僵硬的轉過頭去,果真見到燈籠在緩緩靠近。
“四阿哥?是四阿哥嗎!”
蘇培盛和胤禛主仆兩個具是一驚,險些魂兒都被驚跑了。
“什麼人!”蘇培盛走近了些,提著燈籠那麼一照,看清了人才鬆了口氣,嘴裡忍不住就怨怪道:“廖嬤嬤大晚上的在這兒撞鬼嚇人呢?驚著了主子你擔待得起嗎?”
借著燈籠的光,兩人也看清了廖嬤嬤此刻的模樣,身上已然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顯然在外頭站了不少時候,臉上都凍得慘白泛青了,鼻子下麵那兩道鼻涕不停吸溜兒吸溜兒的,瞧著怪惡心的。
胤禛強忍著心裡的不適,問道:“你在外頭站著作甚?莫非福晉有什麼事?”話到最後,已然流露出了幾分擔憂焦急。
廖嬤嬤頓時心下一酸,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事已至此,再由不得她回頭了,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嘩啦啦的就下來了。
“求爺救救奴婢!福晉竟是不肯叫奴婢再伺候爺了……打從爺六歲時奴婢就在身邊伺候著,日日隻圍著爺打轉,滿心滿眼都記掛在爺身上,這麼多年下來奴婢早已將爺視若性命,如今福晉不肯奴婢再伺候爺,真真是要了奴婢的這條老命啊!”
到底是伺候了這麼多年的人,廖嬤嬤對胤禛的性情還是較為了解的,知曉他其實是念舊情之人,故而便打出了感情牌,企圖勾起他記憶,念起自己這些年的苦勞。
卻誰知,胤禛對自己的福晉也頗為了解,知曉她壓根兒就不是那無理取鬨之人,所作所為必定事出有因。
故而,他便問道:“你做了什麼惹著福晉了?”
廖嬤嬤一噎,痛哭流涕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小聲哽咽道:“奴婢看福晉懷了身孕,怕爺繼續宿在福晉屋裡會不小心傷到小主子,故而就去問了福晉一嘴,是否要給爺另安排一間房。”
胤禛冷著臉看她,“還有呢?”
蘇培盛怒瞪她,“還不快如實招來!大晚上的拖著爺陪你在外頭凍著好玩兒呢?”
“奴婢還問了句是不是要給爺安排兩個伺候的人。”廖嬤嬤苦著臉委屈道:“奴婢知道這話擱在福晉耳朵裡不中聽,可奴婢也是為了爺和福晉著想啊,福晉懷了身孕不能伺候爺,爺屋裡也沒有彆的丫頭,也是該安排兩個了,再者福晉若是不主動安排起來,落在旁人眼裡少不得要被指點暗罵善妒,若是太後娘娘和皇上責問……”
胤禛就這麼冷冷的看著她,直到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臉上隱隱透出了些許心虛的表情,這才淡漠的開了口,“嬤嬤回去收拾收拾,明兒就求了宜妃娘娘將你調到彆處去。”
“爺?”廖嬤嬤愣住了。
“嬤嬤的心大了,爺和福晉擔不起你伺候。”說罷,抬腳就走了。
胤禛在暖閣裡脫下了鬥篷,又就著暖爐驅了驅寒氣,這才進了正房內。
一進去就看見林墨菡正抱著手爐歪在炕上,炕桌上放了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見他進來,就斜眼那麼一瞅,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