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的話讓方衿幾欲吐血, 但他對寧安一向很難發起脾氣來。
像他這樣笑著, 溫和又愧疚, 梨渦一出來,還帶著些甜蜜的味道, 乖而柔順。
他隻能把火往肚子裡咽。
行,裝不認識就裝不認識。
方衿埋頭整理月底去國外參加秀展的資料。
這是一場很大的國際秀展,寧安去年為拍攝樣冊的時候, 方衿就曾提過想讓他代表走上那個舞台。
隻是當時提起的時候,很多細節還未具化, 所以並未敲定。
但後來想要敲定的時候, 汪榮秀展的消息也已出來, 寧安自然毫無疑問地選擇了“與有榮焉”。
方衿很失落, 他一直都很想帶他走向國際舞台。
他欣賞他,喜歡他, 認為他值得更好更大的舞台。
隻是他也知道他對汪榮的執念,所以,他選擇了尊重他, 並沒有為難他。
現下他並沒有進入汪榮的秀展,也許以後再也無望投入汪榮門下。
他心底雖然為他遺憾,但也有些隱秘的期待,希望能趁機說服他到來工作。
他是真的很想他來工作。
他乾活認真專注不說,還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在服設方麵有著非比尋常的靈性。
這種靈性表現在他能很準確地抓住潮流的方向,也能十分精準地理解服裝語言。
最重要的是, 在這個大家你抄我,我抄你的大環境下,他一直專注於創新,不隨大流,不俗氣。
卻又有著與他年齡不太相稱的沉穩,從不刻意博出位,隻是腳踏實地地認真做服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真的有點像汪榮,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並為之努力,從不急功近利。
這與方衿接觸的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樣。
時尚圈說白了也是個名利圈,看似平和,實際上大家也都是在為名利拚搏。
真正沉下心來好好研究技巧,練習手藝的人,不多了。
雖然一直說讓他過來給自己做助手,但實際上方衿知道寧安不止於此。
甚至於他的業務水平是比的一些設計師還要高一些的。
隻是他的一切都是自學,很多係統而基礎的東西的確是需要磨煉一段時間。
隻要他肯過來,跟在他身邊,不用一年半載,應該就可以拿出來獨當一麵了。
現在很需要新鮮血液的注入,而寧安在服裝上的天賦,讓方衿真的很想把他牢牢抓住。
所以,雖然他並不喜歡他處處讓著封允的行為,但無論於公於私,他都很難對他生起氣來。
隻是,出於關心,他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他一些事情。
他一邊整理資料,一邊心不在焉地說:“你也不能太慣著他,封允……”
話音到此打住,他清醒過來,對著自己皺了皺眉頭。
畢竟寧安那麼在意封允,這些話對著他說出來,似乎並不太合適。
寧安嘴裡銜著枚針,正拿著剪刀將布料豁開,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挑起眉梢,口齒不太清晰地問:“怎麼了?”
方衿把資料訂正了:“也沒什麼。”
寧安輕輕地笑了一聲,便不問了。
他不問了,他又想說了。
“你不要以為,封允真的像在你麵前那麼溫馴,事實上,他骨子裡是頭狼,手段厲害著呢。”話說開了,方衿便不掖著藏著了:“前兩天,楚和的那個楚勤被他趕出楚和了,聽說是勾結競爭對手,出賣商業機密。反正人贓俱獲,外麵都在傳楚雲鶴的女婿把侄子趕出去了。”
寧安蹙了蹙眉:“把楚勤趕出去了?”
“你不知道啊?”方衿有點意外:“大戶人家爭家產,反正現在外麵都在猜測,說不定是栽贓陷害,你可小心著點,彆被人吃乾抹淨了還上趕著把骨頭送上去讓人吮。”
寧安瞪他一眼:“胡說什麼,封允才不是這樣的人。”
方衿無奈了,他就知道會這樣,他聳聳肩:“又不是我說的。”
寧安沉默了一會,又低頭工作了。
方衿恨鐵不成鋼:“你沒聽見嗎?人家說的是楚雲鶴的女婿和侄子,你就不生氣嗎?封允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就不公開?”
他看到寧安握著剪刀的手指用力了些,眉心微微蹙著,但還是十分嚴肅認真地對他說:“那些都是假的。”
然後他很誠懇地對方衿說:“謝謝。”
方衿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但寧安又接著說:“我幫你做手繪。”
寧安的手繪做的特彆好,如果不走服裝這條路,他甚至可以去做時尚雜誌的插畫師。
方衿這一年太忙了,手繪又極費功夫,他這年秋季的新款很多工作都還沒來的及做。
而他助理的手繪功力又很一般,寧安這個提議簡直是雪中送炭,讓他無法拒絕。
他看著他,氣也生不起來了,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算我沒白疼你!”
這是一個陰天,下午下班時,狂風卷著黑雲壓下來,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窗戶上,留下碩大的斑點,隨即便被後來者打花,連成一片水痕。
雨水順著玻璃滑下來,像瓢潑一樣。
方衿站在窗前抬頭看著天空,烏雲很厚,露不出一絲天光,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都無法停下。
他有些憂慮:“我送你回去?”
寧安搖了搖頭:“封允說來接我。”
楚和離這邊不算遠,也不算很近,平常開車半小時左右,雨天堵車就不知道什麼時間才能到了。
寧安收拾著背包,把方衿交給他的一些資料收起來,還有很多更細節性的東西,方衿已經發到了他的郵箱。
手繪工作完全可以在家裡完成,所以他後麵就不用特意過來了。
方衿有點憂慮地看著他,但寧安的態度很堅持,他便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一起下樓,方衿下地下車庫取車,寧安則到一樓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咖啡。
他靠窗坐著,外麵的雨很大,咖啡廳的人也很少。
舒緩的音樂聲幾乎要被外麵的大雨聲給壓下去。
天上一層層黑雲壓的極低,路上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堵的一塌糊塗。
封允說已經在路上了。
他把包裡的資料掏出來,放在桌上低頭翻看。
隨著資料一頁頁翻開,他的眉頭也越蹙越緊。
方衿對秋款設計的側重點似乎發生了一些偏差,仍然是偏向於春款的一些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