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0(1 / 2)

田曉辭推掉了一切工作和活動, 然後關掉手機,呆在家裡專心陪伴和照顧孔莞。

這期間他將自己整理好的賬單發了一份給沈清川, 並分批次轉了三百萬到他的賬戶上。

兩年多的時間裡,沈清川轉給他的全部款項,加上送給他的東西,折合起來大約有五百多萬。

田曉辭初步打算按照六百萬來還給他, 多出來的當做利息。

如果他要違約金的話, 他也可以接受。

雖然對他而言, 這的確是一筆很大的債務。

但將來孔莞的病情穩定之後,他多接些工作, 日子過的節儉些, 總會有還清的一天的。

在孔莞麵前, 他還和往常一樣, 愛笑, 愛撒嬌, 嘴也很甜, 哄得孔莞一天到晚都在笑。

關於自己的情緒, 他連一絲一毫都沒有露出來。

有時候想一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隻是夜深人靜, 或者家裡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 他的表情會瞬間變得冷硬。

像被疲倦壓垮了一樣, 無法讓自己的麵部肌肉做出任何表情。

而心臟也會變得很沉,透不過氣,接近窒息。

有時候他會很悲觀, 覺得很難撐下去,但想到孔莞,便又能努力變的堅強一點。

偶爾他也會想,當年孔莞失去他的父親之後,是不是也像他現在一樣絕望?

可是為了幼小的他,她不得不堅強地撐了下來。

他想,他母親為他做到的,他也可以為她做到。

所以,他必須得堅強下去。

命運有意思的地方在於,當人跌到穀底隻剩絕望和灰心時,它會再給他一點希望和曙光。

讓他有動力繼續掙紮下去。

人類有時候就像被命運豢養在在掌心的寵物。

它喜歡看他掙紮無助,看他絕望失落……

卻又能夠讓他在這種情緒中堅強地活下去,繼續供它取樂。

這種情況同樣發生在了田曉辭身上。

在他最難熬的這段時間裡,孔莞終於等到了合適的腎*源。

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孔莞雖然很喜悅,卻也相當平靜,可田曉辭卻偷偷咬著被角哭的很厲害。

崔文拜托了他的老師,腎內科專家楊文歡老師為孔莞主刀,手術時間就定在幾天之後。

田曉辭開始忙碌起來,他不再有時間去想彆的,轉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孔莞身上。

手術前兩天,孔莞重新做完了各項檢查,確認符合手術條件。

手術的前一天晚上,田曉辭趴在病床前,聽孔莞講他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雖然腎臟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很高,而且還是楊文歡老師主刀,把握更高,但他還是很緊張。

隻是孔莞並不緊張,她一直都很放鬆,但這一晚,她說起了他的父親。

田曉辭的父親去世很早,大約在他兩歲左右因公殉職。

在最初的時候,孔莞告訴他,爸爸在很遙遠的地方工作,不能回來陪他,他是相信的。

到小學的時候,他開始寫作文。

作文題目經常有“我最愛的xx,”“我的家人,”之類,他剛開始還會寫,“我的爸爸在很遠的地方工作,他每年都會寄很漂亮的禮物給我,我很愛他,”或者“我的爸爸很偉大,他為了大家舍棄了小家”之類的話。

但漸漸的這些話不再出現在他的作文本上,取而代之的是“我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但即使沒有爸爸,我也很幸福,因為媽媽給我的愛並不比有爸爸的孩子少,我很滿足。”

他漸漸長大,沒有誰說過,但他已經懂得。

田曉辭很少問他父親的事情,他怕孔莞會傷心。

但這一晚他卻聽的很用心,他用手托著腮,含著笑聽他母親講他父親的事情。

孔莞說他的父親很英俊,特彆能乾,有責任心,愛她和田曉辭勝於一切。

田曉辭的眼睛是彎著的,可是睫毛卻濕了,眼珠上蒙了一層水霧。

他從未像今天這一刻,體會到“父親”這兩個字的真實性。

甚至於,他會有一種很奇妙的錯覺,他心中父親的身影總是很容易和沈清川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他探身在孔莞臉頰上親了一口,很依賴地喚她:“媽媽。”

很小的時候他叫她媽媽,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少年人開始改口叫媽,這樣疊著的兩個字很久沒有出口,出口時卻是全心全意的依賴,他說:“媽媽,我愛你。”

然後又說:“我也想念爸爸,很愛他。”

孔莞的手術很成功,恢複狀況也非常好,最開始幾天,田曉辭日夜不敢離開地陪在病床前。

待真正穩定之後,才由他和阿姨輪流陪護。

一個月後,孔莞正式出院,這時候也已經到了年底。

田曉辭給阿姨放了幾天假,自己在家裡籌備新年,母子兩個過了這幾年來第一個喜氣洋洋的新年。

大年初二那天,田曉辭和寧安覃聞語在SOSO聚了一下,他們各有各的忙,已經好久不見。

他帶了自己去陶藝館做的煙灰缸做新年禮物送給他們。

雖然很粗糙,但他們卻都是很喜歡的樣子。

田曉辭坐在寧安身邊,低頭點了一支煙,還沒來得及抽,便被寧安給捏了過去。

寧安是很細心的一個人。

田曉辭以前是從來不抽煙的,因為工作原因更是很少關機。

可現在他不僅經常關機,低頭點煙的姿勢也十分熟稔。

他輕聲問他,怎麼抽煙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又告訴他,他們都很擔心他。

田曉辭便笑了笑,輕聲說:“我媽前一陣剛換了腎,熬夜陪床為了提神才偶爾抽一兩根。”

有這個原因,但不完全是,而他能說出口的原因,卻隻有這一個。

在最難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過他母親的事情。

可現在,他卻有些忍不住。

田曉辭帶著些天真氣,很愛笑,遇到事情有時候很杠,有著普通少年人的銳氣。

而且他穿衣也大部分是高奢品牌,不了解情況的人,很容易把他認成誰家嬌養出來的小少爺。

沒有人知道他肩膀上壓著那麼沉重的擔子,過的那麼辛苦。

就連寧安和覃聞語,本來也隻是以為他是為沈清川的問題,所以才低調消沉。

他們雖然也有疑惑,但本著尊重和相信他的原則,從來沒有說過也沒有刻意問過什麼。

可在這一刻,那些曾有過的疑惑也在瞬間煙消雲散。

田曉辭對著他們笑了笑,鼻尖倏然變得酸漲,他輕聲說:“這麼多年,我終於把我媽治好了。”

寧安很心疼地抱住他,抱了很大一會兒,然後對他說:“你很棒。”

田曉辭的眼圈紅了,但依然對他笑著。

他一邊笑一邊想,他想,挺值得。

他跟了沈清川,雖然在心尖上豁了一道可能永遠都不能愈合的口子,但是他治好了他的母親。

有得有失,他得大於失。

也是那晚回去,他發現了沈清川的車子,停在他現在租住的小區裡。

冬夜的月光很亮,他沐浴著月光前行,發現那輛車子的時候,再想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他立刻就偏開了頭,但卻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銳利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刺在他的身上。

幾乎能將他那層貌似堅強的外殼刺穿。

他心裡很慌,怕他下車攔住他,怕他強行把他帶走,怕驚動了鄰居會讓他母親知道……

他把衛衣的兜帽拉低,低頭疾步往前走,像躲避凶神惡煞一般,帶著倉惶。

直到進了單元門,他才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將貼身的衛衣都浸透了。

那些汗水慢慢涼下來,變得冰冷,貼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很冷,心卻很疼。

他有一點顫抖,但還是飛快地上樓回家,連燈都不敢開,躲在窗簾後偷偷看那輛車子。

那輛車子一直停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後半夜,才啟動離開。

直到此刻,田曉辭才從窗簾後抬起頭來,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讓他四肢酸麻,幾乎站立不穩。

他並不知道沈清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過來的,但他沒有遲疑,立刻開始著手找合適的房子。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沈清川這樣下去不行。

他需要時間去沉澱,去慢慢將這些情緒撫平,慢慢忘記或者藏在心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張皇失措。

可在有沈清川的地方,不行。

田曉辭開始重新規劃自己的財務狀況。

他留了一部分錢在手上,主要是為了保證他母親術後萬一發生感染或者排異,可以及時得到救治。

另一方麵,則是他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他很懷念校園生活,沒能好好地把書讀下來,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而且,他也並沒有打算一直做模特這一行,模特的職業壽命太短了。

他需要讀書,充實自己,然後做一份更穩妥的工作。

當然,他也想借機離開沈清川的視線,好好沉澱一下自己。

這件事,他隻跟崔文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