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甜味劑(1 / 2)

津島小姐 兔美 13576 字 3個月前

等到太宰治來到國木田獨步告訴他的地方時,已經是午後了,傾斜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射在地上,一如太宰治輕快的如同貓一般的腳步,即使懶散,也有慵懶的靈巧感。

但是落在國木田的眼中,卻是絲毫沒有什麼輕巧精細的美感,他皺著眉毛,腳不自覺的在地上點著,抬起手看了看表。

“已經三點零二分了,太宰,你距離約好的時間晚了一百四十二秒!”

國木田的手表是特彆定製的,每天早上他都會花時間校正,對於他來說,每一秒都是計劃好的,明明自己就站在幾步以外,他就應該加速小跑著過來!這個遲到的人卻還拖著慢悠悠的步伐,一臉從容的撥弄著頭發。

“啊啦,因為上午明明是國木田君說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我才回家休息的,結果剛看著電影入睡沒有一會,就被人叫醒,說什麼緊急任務……”

太宰治慢慢走來,“國木田君,你這個緊急任務是今天早上寫在你的小記事本裡的嗎?難得,國木田君也有計劃之外的安排呢。”

“我剛洗了個澡,要把繃帶纏回來很費時間的,而且本來我還想過會去常去的酒吧休息休息,緩解和國木田君一起工作的壓力,還和漂亮的小姐姐約了晚上一塊……”

他絲毫沒有遲到的悔意,微笑著點著自己的手指。

下午的陽光跳躍在他蓬鬆的黑發上,紅色的石磚地,他的皮鞋落在上麵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一隻沐浴著暖烘烘的陽光,怡然自得的走著直線的黑貓,惹得旁邊的女性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國木田眉毛皺的可以夾住蒼蠅了,他忍不住邁出一步,“既然那麼費時間就不要纏繃帶了啊!太宰你也該把這種輕浮的態度收斂一點!”

“我可不覺得我的態度有什麼問題,美麗的女性的邀約,出於紳士的態度,我沒法拒絕嘛。”太宰治微笑,

“現在該說說你打斷我本該擁有的完美約會,把我叫出來和你這個大男人麵麵相覷的理由了吧?”

“什麼紳士的態度,是色魔的態度才差不多,我看你很樂在其中。”國木田小聲說,“事態緊急,跟我我走,不,你最好小

跑起來,其實……”

他一邊說,一麵從太宰治的身邊大步跨開步子,剛走一步,就像是被無形的線扯住了,硬生生的將腳步懸在半空中,他回過頭,挑起半邊眉毛,“你手上,那是個什麼?”

“這個?”太宰治將放在身後的手伸到身前,“顯而易見,是花啊。”

太宰治手中攥著的,是一把亂七八糟,參差不齊的花朵,色彩鮮豔的一大束,有淺紫淺藍的繡球花,似暈染開桃紅胭脂盛放著的桃花,小小的零星點綴在其中的蒲公英,似乎被風吹過了,隻剩下光光的杆。

要說最惹眼的,就是夾在其中,紅的像是燃燒著的火焰的,開放到邊緣已經有了淺淺的枯萎痕跡,醲豔到有些刺目的紅色玫瑰。

這一捧花,不能說不美,但是色彩太雜,紅的紫的藍的綠的,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且有些花朵已經過了季節,變得不太新鮮,兼之沒有搭配,沒有包裝,連根絲帶都沒有纏,就這樣被太宰治攏成一束,捏在手裡,花朵纖細的切口流出的淡綠色的汁水把他的繃帶都染上了顏色,有些葉子和花瓣也掉了。

看起來,很……寒磣。

若以國木田的眼光來看,這花朵,簡直醜的可以,沒有任何美感可言,明明都是美麗的花朵,為什麼這樣放在一塊,格外刺眼,或許是因為,拿著這束花的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和花,太違和了,國木田看著花,被太宰治拿著的花,要是一大捧鮮豔的玫瑰,也還勉強符合他輕浮浪蕩的性格,可這束亂七八糟的花裡,甚至還夾著一根狗尾巴草。

“我不是說我不知道這是花,我是說,你為什麼帶著花來工作,而且這花也太……”國木田頓了頓,猶豫半天,沒有把簡直像是一把野草這句話說出口。

“啊,走在半路的時候,有一個不認識的美女突然叫住我,說這些花和我的氣質很像,送給我的,怎麼樣,是不是很適合我。”

“……挺好的。”國木田乾巴巴的說,居然是女性送的?那這位女性的品味堪憂啊,還好沒有說像是野草。

太宰治望著他的表情,幾秒之後,才露出笑容,“國木田君,你不會是在想,居然是女性送的?啊還好沒有說這束花

太醜了。”他歪歪頭,“哈哈,騙——你的,怎麼會真的有女性送這種花?你也太好騙了。”

國木田額頭的青筋蹦了出來。

太宰治將花束舉到麵前,輕輕一吹,原本就已經光禿禿的蒲公英的最後幾點毛絨絨也隨著氣流,輕輕的飄浮起來。

……怪不得。

“其實是,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一個老婆婆在賣花,她賣不光就沒法回家,也沒有錢吃飯,我看她太可憐了,就算這些花不好看,也掏錢都買下來了哦。”

國木田的眉頭舒展開來,頻頻點頭,“嗯,做得不錯,太宰,這才是我們武裝偵探社該有的行為。”他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嘩啦嘩啦翻到一頁,“你說的那個老婆婆,是每天都來賣花的嗎?在哪裡?”

國木田拔開筆帽,等了半天,太宰治都沒有回答,他疑惑的抬起頭,才發現太宰治正捂著臉,掩蓋不住的笑聲從指縫中斷斷續續的露了出來。

“……”國木田手中的鋼筆清脆的斷成兩半,“太宰!你又騙我!!!”

他嫻熟的一把捏住想要逃跑的太宰治,將他一陣猛搖,直搖的他的魂都快飛了出來,本身就寒磣的花朵又飄落了幾片花瓣。

好一陣雞飛狗跳後,國木田氣哄哄的走在前麵,太宰治虛弱的跟在後麵。

“所以說,國木田君,你說的‘緊急任務’究竟是什麼?”太宰治有氣無力的說。

“就是這個……”國木田停下腳步,指了指前方,太宰治掀起眼皮一看,沉默了。

國木田一把抓住扭頭就走的太宰治的衣領,太宰治低下頭,小聲,

“沒想到,工作最認真積極的國木田君居然也會假公濟私,這就是你說的‘緊急任務’?”

“我要回去了。”他毫不留情的說。

國木田四下看了看,緊緊的抓住太宰米色的衣擺。

“拜托了,太宰!”他低聲下氣,“我願意幫你處理一個月的工作。”

“即使你不幫我處理,我也不會工作的。”太宰治輕飄飄的說出殘酷的事實。

“……”還真是一臉平淡的說出了不得了的話啊,國木田捏住他衣擺的手緊了,他沉下氣,大聲,“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算我欠你一次。”

太宰治頓了頓

,回過頭來,“這就是國木田君一生的請求,也太廉價了吧?不過既然你這麼卑微的求我了……”

他似乎一臉的為難,緩慢的腳步慢慢變慢,停了下來。

幾米開外,是寬敞明亮的建築,因為籠罩在明亮的夏日,淺色的玻璃閃閃發亮,幾乎到了刺目的地步,那是這一帶商業街最大的購物中心,幾米開外的地方就是商場的大門。

大門前圍著警衛,台階下站著許多的人,被太陽烘的紅紅的臉上,浮現的是相似的激動和期待,即使人群密集,卻也還算安靜,沒有吵雜的聲音,彼此之間小聲的交談。

六月份的夏季,就算有風,這麼多人集聚也格外悶熱。

太宰治的眼睛投向反射著光的玻璃,那裡什麼都照映不出來,隻是兀自閃亮著。

他眨了眨眼,緩緩垂下睫毛,遮住眼睛,那雙沉沉的眼睛裡雲霧般的感情就模糊了,暗淡了下去,他的麵色不變,依舊是一臉輕鬆的樣子,隨意的站著,嘴唇卻微微的發白。

那是微不可查的,隱秘生長的心思,終於在心中,瘋狂蔓延生長,覆蓋了一片荒蕪的心臟。

從胸口遊絲一線的牽扯到牙根,神經質的綿綿不絕的刺痛,那是想要抓住什麼的疼痛,他狠狠的咬住後槽牙,壓抑著自己,心臟瘋狂的顫抖,卻連小心翼翼的試探的一步,都不敢踏出。

那座玻璃的屋子裡,坐著的,是不能再見的人,不能打開的開關,他早就知道。

“一個人可以領到一張號碼牌,會從現在的人群裡抽五十個人簽售。”

耳邊傳來國木田的聲音,他邊說著邊掏出一本包裝精致的書,“雖然現在保守估計也有四百多個人,但是我們有兩個人的話,抽中的幾率也多了一半。”

“怎麼樣,就隻是排排隊而已,拜托你了,太宰!”

太宰治沉默的接過書,熟悉的封麵,跟今天被美知子弄的沾上奶油的,攤放在桌子上的,是同一本。

是津島柊時的書。

“拜托了太宰!”國木田從活動負責人那裡領來號碼牌,啪的一聲貼在了太宰治的風衣上。“先在這裡排隊等一會吧!”

“真是蠢透了……我。”

太宰治的聲音很輕,微不可聞。

他任由國木

田將那蠢爆了的大紅色底,寫著數字的圓圓號碼牌彆在自己的衣服上,低下頭用手輕輕的摩挲號碼牌的邊緣,安靜的站在原地。

奇怪,平時的太宰有這麼安靜嗎?

工作的時候隻要熱了冷了,累了忙了,他都能有理由把人折騰的團團轉。

不怪國木田獨步ptsd,太宰治的前科太多,他的這種安靜幾乎可以稱之為反常,是不是又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國木田忍不住看了他幾眼。

這種視線很快就被太宰治發覺了,他掀起眼皮,直直的注視著國木田將什麼都寫在臉上的臉。

那一瞬間,國木田覺得他的眼神,像是凝結著冰霜的黑曜石。

“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我了。”

太宰治歎了口氣,有些滑稽的將書夾在脖子間,然後將書和花朵用同一隻手勉強拿住,空出右手,插入額頭前細碎的黑發中,將頭發向後梳。

光潔的額頭露出了一兩秒,額發又輕飄飄的落回額頭上。

或許是碎發紮到了眼睛,太宰治輕輕皺著眉毛閉上了眼,兩秒之後又睜開了眼睛。

“被一個男人用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注視,就算是我也會覺得不自在哦。”

那雙眼睛,又變回了以往的繾綣多情,似乎含著無數多的沒有說出口的意味深長的話。

含笑的看了國木田一眼,他歪了歪頭,作出一派故作天真的神情,眨了眨單邊的眼睛。

噫……國木田獨步被他惡心的不輕,立刻扭過頭去。

國木田終於閉了嘴,轉向前方,不再試圖和他交談,太宰治得到了如願以償的沉默後,他捧著花,靜靜地望向前方。

天氣越來越熱,人群越聚越多,變得格外擁擠悶熱,國木田忍不住脫下馬甲,用手掌扇風,餘光瞥見太宰治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熱似的,麵不改色的站在那裡。

“喂,太宰,你不覺得熱嗎?”

“還好啦。”太宰治以不符合他個性的簡短的語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