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清明,陰天和雨像是約好了似的,手拉著手一起來人間漫步,接連幾日,徘徊不去。
雨絲如牛毛,不暴烈,卻細密,浸濕了空氣,又把霧氣勾搭出來,到處都是濕漉漉粘糊糊的,半點不爽利。
李繼披著一身的霧氣邁進佛堂,身後是仙居殿的趙媽媽。
案前一縷香煙嫋嫋回旋,籠著佛子久久不散,更添肅穆莊嚴。
“殿下,”李繼不由得壓低了聲音,“是太妃娘娘的壽辰快到了,您的佛珠還未送到仙居殿,娘娘特命我等來取。”
微闔的雙目並未睜開,緣覺靜靜道:“丟了。”
“丟了?”李繼和趙媽媽齊齊倒吸口冷氣。
那佛珠是殿下落生時便有,轉世佛陀的說法因此而來,太妃的痊愈也與之不無關係。每年太妃過壽,都要迎佛珠進宮做法事,以替太妃祈福。
即便他遊曆在外,也須得派人送回宮。
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丟了?趙媽媽目露懷疑,“殿下,佛珠關係太妃娘娘安康,不是可以拿來賭氣的物件。”
李繼驚愕地看她一眼:這話說得有惡意啊!
“貧僧並未說謊,確確實實丟了。”緣覺麵色不改,“你隻管照此回話。”
趙媽媽急了,“什麼時候丟的?丟在哪裡了?你怎麼不早說!”
她質問的語氣聽得李繼直皺眉頭,礙著賢妃的麵子卻不好說趙媽媽的不是。
“這可如何是好?”趙媽媽臉色蠟黃,“殿下,你要害死賢妃娘娘了!”
緣覺身子一顫,“不關母親的事,貧僧自去宮裡領罰。”
“此事最好不要宣揚,”李繼心裡已有了計較,“太妃壽辰在即,派人再找也來不及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影響她老人家的心情,要讓她老人家痛痛快快過壽辰。殿下,您身上還有沒有差不多的佛珠?”
緣覺搖搖頭,他常用的念珠是菩提子做的,隻有一串與墨色佛珠作配的琉璃珠,已在那個春夜被人扯斷,不知滾落在何處。
他亦沒有再踏入那間荒廟。
賦予他轉世佛陀的那顆佛珠,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李繼眼珠轉轉,“墨色的琉璃珠我倒是能弄到,就是需要殿下掌掌眼。”
“丟了就是丟了。”緣覺不肯作假,“是我的過錯,與旁人無關。”
李繼撲通一聲跪下,“我的佛爺誒,你是聖人親兒子,怎麼罰也罰不到你身上,我就慘了,還有趙媽媽……”他使眼色讓趙媽媽下跪,“聖人肯定會遷怒我倆,我們人頭不保哇!”
瞞上不瞞下!趙媽媽頓時反應過來,一並下跪乞求。
緣覺怔住,如果他不作假,這兩個人或許會沒命,若要救他們,他就要打誑語。
破戒,還是守戒?
苦笑一聲,緣覺垂下眼簾,“起來吧,我答應便是。”
李繼鬆口氣,扯著趙媽媽悄然退下,讓她在這裡守著,自己去東市珍寶店尋覓相似的琉璃珠。
路上碰到了蘇寶珠。
“出門遇貴人,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蘇寶珠笑吟吟和他打招呼,“公公出宮辦差啊。”
李繼的目光卻被她脖子上的琉璃珠項鏈吸引,當中那顆琉璃珠,色如墨,清似水,冷霜華重,流光粼閃,瞧著竟與殿下那顆十分相似。
“姑娘這串琉璃珠打哪兒買的?”
“不是買的……”蘇寶珠下意識撫著墨色琉璃珠,“是我父親送我的。”
天氣轉暖,沒了衣服的遮擋,單戴一顆墨色琉璃珠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