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那家香料鋪子是你的,為什麼?”

褚聞先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低聲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好好地在宮裡準備做她的皇後而是要出宮開一家香料鋪子,為什麼他可以破天荒地允許她這麼做……為什麼她在得知自己被欺騙後仍然願意毫無保留地愛慕著那個人。

聞言,餘窈一頭霧水,鋪子是她的還能為什麼呀?她從上一個鋪主手裡買下了啊,而且她有錢還會製香。

“我從蘇州城出發到京城之前就決定要開一家香料鋪子,總是往外掏銀子沒有進賬心裡會很慌。不過,褚三郎出身大家族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擔憂吧。”餘窈的口吻很誠實,父母去世之前餘家就做著販賣香料的生意,她沒有出海的本事又想立身隻能靠製香。

褚聞先啞然,他要問的並非是這個,不過想到她的身世,他沒有再接著追問。

而餘窈卻像是在一瞬間領會了他的用意,目光頓時變得警惕緊張,故作凶狠地繃緊了小臉。

“我開香鋪是早就和郎君說好的,天底下也沒有哪條規矩規定了皇後不可以開香鋪,褚三郎,你休想告我的狀。還有,你最好也不要故意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否則我就到郎君的耳邊說你的壞話。郎君最是討厭你們褚家人了,我也不喜歡。”

餘窈一點都不客氣,先立起氣勢把人震住。

“既是陛下的決定,輪不到我來質疑,放心,我不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他垂下眼眸,說他自己也很需要她製的香。

餘窈依舊不放鬆,麵帶狐疑地看向他的額頭,莫非他也患有頭疾?

“你製的香夜裡能助我入眠。”褚聞先淡淡地說道,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放在她的麵前,“前兩次的香我還沒有給你銀子,日後我還會到你的鋪子裡去買。”

他的手拿著銀票伸過來的時候,餘窈嗅到了一股冷冽的氣息,她搖搖頭沒收,既然送出去了那就不會再要他的銀子。

不過這也算給了她開口的機會。

餘窈斟酌了語句問他褚家為什麼要逼死郎君的母親,對郎君又如此薄情寡義,“難道郎君的母親,你的姑母就不是褚家人嗎?郎君的身上還流著褚家的血呢。”

“安神香的銀子我就不收了,你隻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聽到她的質問,褚聞先沉默了片刻,而後詫異地挑了眉毛,沉聲道,“他騙了你他的身份,然後也沒把那些往事同你說。”

他忍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手指一下捏緊。

餘窈的臉色微變,強調她是在詢問褚家的人,對不起郎君的人也是他們。

郎君去到青州城的褚家,褚家家主甚至都沒產生半點懷疑。

“……我的姑母本來是天底下最尊貴最幸福的女人,如果能有選擇,誰又願意看著她香消玉殞。”再次想到畫中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褚聞先的心情已經平靜許多。或許,在進入武衛軍中的這段時日,他也體會到了這種掙紮。

告訴餘窈先帝弑兄篡奪皇位是一件顛倒天地極為不光彩的事,更彆提先帝還將他的姑母納入了後宮封為淑夫人。

世家大族最重名聲?_[(,雖然很殘酷但最理想的結果是姑母隨著那位獻德帝一起殉情,既保全她自己也保全家族。可是,她成了淑夫人,享受了先帝的獨寵,褚家的所有人也就跟著她被放在火上烤,那幾年,家裡的日子很不好過。”

“尤其在她生下了先帝的皇子之後,先帝愛屋及烏在小皇子出生後不久就封他為信王,後來還要最富饒的地方分給他做封地。她和褚家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天下人一起攻訐……後來,我的父兄叔伯撐不住了,所以姑母選擇了死亡,他恨褚家的人沒有錯,可如果當初他沒有出生,如果先帝沒有篡位,我的姑母更不會死,也還是尊貴的皇後。”

“褚家的日子難過指的是不能把精美的細絹放在泥地上踩嗎?還是不能再有占據了兩條街道的大宅院?好的名聲可以大過人的命嗎?”餘窈真心地問出了她的疑問。

褚聞先的話音戛然而止,很久後他平靜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在說誰。

“是啊,褚家隻是累於聲名,而姑母是真的死了,所以他也想看戲,看著我死。如此,他才能痛快,我也能明白那種煎熬的滋味。”

“也好,能讓他如願地看到了喜歡的戲,我們之間也扯平了。”

餘窈的眼神微帶茫然,不明白他突然說出的話什麼意思。

她還想要問彆的,然而男子已經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隻和她說如果還想知道更多明天還可以再來這裡。

曾經為家族父兄開脫了無數次的世家郎君離開了醫館,一雙沒有光澤的眼眸就像是無底的深潭。

餘窈一直在品味他說過的話,隨著時間過去,她還是沒有任何頭緒,隻是心裡對幼年的郎君多出一份疼惜。

誰能想到,郎君的母親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名聲被逼死了呢。

餘窈幽幽歎一口氣,明天已經不打算再詢問褚三郎了,他們這些人心思都好深。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從褚三郎的言語中看出他身為褚家人的愧疚。

褚三郎如此,褚家老夫人呢?郎君唯一尊敬的外祖母,當年會不會對弱小的郎君施以了關懷?

餘窈一邊想一邊從醫館中出來,沒留意她身上沾上了一股淡淡的氣味,與她身上原本就有的香氣截然不同。

為了掩飾自己夜裡瘋狂燃安神香的行為,褚聞先的衣袍上熏了他從前常用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