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達不愧是親爸。
侄子腸胃感冒了上吐下瀉,自己兒子沒染上,白天跟侄子一頓神吹,小旗幟在地上插了一個又一個,明晃晃的。陳潮要是不跟著燒一通,好像都對不起他爸為他插的旗。
當天晚上,陳潮先是覺得不太舒服,頭疼。到了晚上睡前開始覺得胃裡燒得難受,怎麼躺都睡不著。在床上翻了半天,難受勁兒壓不住,冷一陣熱一陣的,最後還是坐了起來,去開了燈。
這時候樓下都已經睡了,到處都安安靜靜的。小弟每次在奶奶家住都不適應農村的晚上,覺得太靜了害怕。但陳潮很能適應,甚至剛回市裡的時候到了晚上九點多外麵還燈火通明的,他還不太習慣。
陳潮想去樓下小弟那兒拿點藥吃,又懶得折騰,渾身肌肉泛著酸疼,陳潮坐在床邊,低頭想著白天他爸念叨的那幾句身體好,一時間覺得這很滑稽。
胃裡那股燒灼感持續不斷,反胃勁兒一直頂到喉嚨,後來陳潮去廁所吐了一通,漱了口再回來躺下,覺得比剛才好點了,自己用手背試試溫度,覺得不燒了。
睡了能有半小時不到,始終也沒睡踏實,胃裡還是難受。等到又燒起來了,陳潮躺著呼吸都不順暢,隻得又坐了起來。陳潮臉色難看得很,一半是因為難受,一半是因為睡不好的脾氣。
就那麼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地折騰,生生折騰了半宿。去廁所吐了好幾次,到後來實在沒東西吐了,吐的都是膽汁。食道和喉管被膽汁刺激得火辣辣地疼,陳潮一遍遍地漱著口,每次吐完都能消停一會兒,他現在隻想睡覺。
從廁所回來,關了燈剛要躺下,聽見窗戶外麵不輕不重的一下喀噠聲,隔了幾秒又有一聲。
陳潮往窗戶那邊看了看,他這角度什麼也看不見。
窗外再次響了一聲,陳潮起身穿了拖鞋,走過去開了窗戶。
對麵苗嘉顏剛準備扔下一顆小石子兒,見窗戶被推開了,收回了手上動作。
陳潮被外麵冷風一打,臉色更難看了,發著燒再被冷風一罐,隻覺得冷得直鑽心。
你怎麼了潮哥?苗嘉顏微皺著眉,看起來有點擔憂,壓低了聲音問。
陳潮吐得嗓子都啞了,清清嗓子說:讓我弟傳染了。
你發燒了?苗嘉顏問。
不知道。陳潮裹了裹身上的睡衣,估計是。
那你吃藥了麼?苗嘉顏也又點冷,聲音凍得打著顫。
沒吃,不願意下去了。陳潮說。
這樣開著窗戶壓低聲音說話,好像瞬間把時間拉回了從前,無形間把倆人之間那些若有似無的彆扭勁兒打散了不少,寒風夜幕下,一切都那麼熟悉。
我這有藥,我扔給你,你能接住嗎?苗嘉顏問。
接不住,你扔不過來。陳潮有點站不住了,說,不吃了,明早再說。
那不行吧?苗家顏有點猶豫,卻又明顯不太放心,停頓了下,問,樓下門鎖了嗎?
乾什麼?你給我送?陳潮拒絕說,彆來,太冷了。
如果是從前的苗嘉顏,這會兒估計早都已經坐在陳潮房間裡了。
可這晚的他卻隻能在自己房間裡,看著陳潮的燈亮一會兒暗一會兒,前後猶豫了好半天,才起身站到窗戶邊問一問。
陳潮說不讓他去,苗嘉顏就不敢去了。
陳潮已經不住在這兒了,他們一年半沒有見過,再見麵苗嘉顏就沒有立場再隨便過來敲他的門了。
可在陳潮又起來折騰了兩次之後,苗嘉顏還是過來了。
伸手進來拉開門,陳爺爺站在房間裡警惕地問:誰?
苗嘉顏在窗戶邊小聲說:是我,陳爺爺,我上樓找潮哥。
陳爺爺說:是小苗兒啊,去吧,門沒鎖。
苗嘉顏拉開門,輕手輕腳地上了樓,他上去的時候陳潮還在廁所,正站在洗手池邊漱口。
苗嘉顏沒直接過去,上了樓先遠遠地弄出聲音,叫了聲潮哥。
陳潮沒聽見,苗嘉顏於是走近了點叫了一次,緊跟著馬上說:是我,苗嘉顏,你彆嚇一跳。
陳潮發燒反應慢半拍,還沒來得及下一跳已經聽見了後麵的話。陳潮啞著嗓子詫異地問:你還沒睡?
沒,你把藥吃了吧……我看你一直折騰。苗嘉顏抱著保溫杯,手腕上套著裝藥的塑料袋,輕聲說。
這茬病毒感冒苗嘉顏之前也得了,才剛好了沒幾天。
他帶過來一盒退燒藥,還有一盒衝劑。
用保溫杯蓋衝了半杯,苗嘉顏邊晃邊說:不知道水還夠不夠熱了,應該能衝開。
陳潮圍著被子坐在床邊,這麼裹著看起來很傻,一看就是個病號,看起來還挺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