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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正妻不好當 懷愫 6515 字 7個月前

蘇培盛給胤禛打傘,後頭自然還有給他打傘的小太監,這本是小張子做的活,他這一去蘇培盛身上就空了一空,密密的雨絲很快打濕了肩頭,小鄭子趕緊湊過去替補,蘇培盛一直保持著撐傘的姿勢,目光不再往後看,半垂著頭裝出規矩的奴才模樣。

胤禛雖走在前頭,也不過隻錯開了半步,蘇培盛身邊空了一空他又怎會不知,斜睨了他一眼,昏暗的天光下隻見一道影子往後退去,叫雨幕一掩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正院。胤禛擰著的眉頭鬆了一鬆,忍不住瞧了蘇培盛一眼,還是這個奴才跟他最久,最知道他的心思。

他剛才憑著一股怒氣要往東院裡去,這會子腳步卻越拖越慢,在大雨裡頭踱著步子往前,衣裳的下擺淋個透濕。奴才都是跟著主子的步子往前挪,胤禛用的傘跟他們不同,他不過濕了靴子下裳,前頭開道的跟後頭跟著打燈的,半邊身子全都浸透了。

因下雨,天色曖昧,開道的太監提著玻璃風燈在前頭走,那燈是拿玻璃封住的,倒不怕被雨澆滅了,隻是手柄被雨一浸濕得很,拿兩隻手使勁攥住了往前,心裡直犯嘀咕。

主子爺也不是沒有過興致好起來往亭台裡去聽雨的時候,今兒怎麼在大雨裡散起步來,說著是去東院,這步子邁得又不像。領頭的大太監蘇培盛這時候很該勸一勸的,卻偏偏壓低了頭一個字都不吐,那些小太監們更加沒在胤禛麵前開口的資格,全都縮著脖子裝鵪鶉,踢踏著腳往前,長而窄的夾道裡頭就隻見著這一排不明不暗的燈火慢慢挪動。

走的再慢,路也有儘頭。年氏住得雖偏,院子裡該有的一樣都不少。這裡人煙少,對主子進寵防礙大,對奴才們更是如此,旁的尚可,隻用飯十分不便,湯水一類小廚房裡就能燉,卻不能起油煙,大廚房裡送來的菜拎到這裡都已經半溫了。

年氏的份例還能在小廚房裡熱上一熱,作奴才的哪有這命,吃了冷食難消化,守門的婆子們正圍在一處吃熱茶暖胃,聽著外頭的雨聲閒磕牙:“跟了什麼人就是什麼命,主子不得寵,輪到咱們也隻有吃冷飯的。”

“橫豎撈不著油,還不如閒一些,總歸再二年我就卸了差事,叫我家最小的丫頭進來當差。”吃飽了就困,兩人說了一回話揉起眼皮來,攏攏身上的薄襖搓手:“再過兩天守門子可就難熬了。”

另一個剛要回話忽的見夾道裡有人過來,遠遠隻能望見燈影,看不清人,但這仗陣除了主子爺還有哪個。

兩人把茶壺杯子一藏,飛快往屋裡報信,年氏正靠著窗子聽雨,聽見簾子外頭磕磕巴巴回稟的聲音,聽清是胤禛來了,臉上一亮,趕緊站起來往鏡台邊去。

匆忙忙攬鏡撿視一回,衣裳穿得好,隻頭發抿得太緊,拿起牛角梳子刮一刮頭,帶出些發絲來,顯得似攏非攏的慵懶模樣,又點了胭脂往嘴唇上頭輕輕一抹,這才重靠回窗邊,從炕桌下頭摸出本詩集來,穩住氣作個臨窗聽雨攤詩卷的模樣來。

麵上裝著讀詩入迷,耳朵卻恨不能伸到簾子外頭,奈何雨越下越急,她又不好往窗子外頭望,連張頭都不能,隻斜側著身子留一段背影,好叫人一掀珠簾就見她歪在這兒。

胤禛進來的時候,一入眼就是她細腰削肩的翹著鞋尖,指如蘭花似的翻那一卷書的模樣,銀底月白片金邊琵琶襟緊身小祅把腰掐得細細的,衣扣上掛著白玉蟬隨著動作一起一伏,唇兒似抿非抿,睫毛扇子似的垂著。

若他沒見著奔走來回備茶打水的丫頭,許就信她真不知道他進來了,偏偏園子小,一眼就望得到底,胤禛才跨過院門,就見丫頭端著銀麵盆往小廚房去,還有那現拎了壺去燒水的。她不往前行禮等待,竟假模假樣的留給他一個背影。

年氏明明聽見他進來了,正等著胤禛發聲喚她,她才好裝作驚慌的樣子從榻上滑下來,卻偏偏他一動都不動,她臉色泛紅,羞意連粉都蓋不住,若不是四郎又跟那天似的,瞧呆了?心裡雖得意,卻還想著後頭該怎辦,想著她就蹙一蹙眉頭作愁態,嘴裡輕輕歎出一聲。

胤禛瞧得分明,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從年氏臉紅再到她皺眉輕歎,胤禛心裡的厭惡越來越重,難不成這番做作就能打動他了?看起來這個年氏倒是長了許多心眼,竟還知道裝出風流美人的樣子來勾引他。

胤禛就站在門邊,沒那綺麗心思往內室裡去,心裡直埋怨小張子動作太慢,又想著從正院裡過來也有一段路,丫頭定不會有太監步子快,想著就頓一頓步子,在外室的椅子上坐定了。

年氏不得不轉了頭來,嘴裡叫著“惜月”,一遞眼兒見著了胤禛,趕緊坐榻上下來,又摸頭發又整衣裳,粉著一張臉軟步上前:“不知道爺來,竟沒去迎,是妾的罪過呢。”

胤禛隻坐定了不說話,嘴裡“唔”了一聲,年氏見他不答略略心慌,一麵往胤禛跟前挪步一麵叫著丫頭:“惜月,惜月,快去沏了茶來。”

她是想拿話把尷尬給抹過去,誰知道話音剛落,惜月就端了茶來,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頭,手裡端著托盤,裡頭擺了散著熱氣的藕粉桂花糖糕,臉上笑嘻嘻的:“奴才瞧見爺來就去吩咐人燒水去了,這糕剛蒸了回,側福晉可要嘗一嘗?”

一句話噎得年氏張不開口,俏臉又紅又白,胸口起伏幾下才忍了下去,接過惜月手裡的茶往胤禛麵前端,就好像惜月沒有打她的臉那樣,帶著柔柔的笑意問:“不知道爺喜歡什麼茶,此處隻備了妾慣常喝的,爺且嘗一嘗罷。”

年氏對胤禛喜好知道頗深,備下的茶葉也是他平時喝的那種,粉彩蓋兒一掀,胤禛自然聞得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這樣的龍井,外間難得,她又是從哪裡得到的,猜疑的目光還沒落到年氏身上,就聽見茶盞破碎的聲音,年氏還沒把那茶盅捧到他跟前,就把盅子磕在桌角上,不獨濕了她的半幅裙子,就連胤禛身上也傾了茶葉。

年氏驚叫出聲,彎下腰抽出帕子給胤禛擦拭起來,惜月拿了毛巾過來,還沒近胤禛的身呢,就聽年氏含羞帶怯:“妾粗手笨腳,汙了爺的衣裳。”說著咬咬嘴角:“不如,爺將這身換下來?”

胤禛從未來過東院,周婷也沒多此一舉的叫人送了胤禛的家常衣裳來備著,年氏卻是早早準備好的,粉透了耳垂:“是妾親手縫的,都是漿洗乾淨的。”說著拎著裙子為難道:“容妾也換一身兒。”

惜月臊的直想要避出去,偏過了臉兒往後退了兩步,她雖是向著正院的,但叫她一個丫頭打斷爺的好事,卻實在沒這個膽子。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就差請君入幕了,她再呆著算怎麼個事,趕緊找借口出去:“奴才再去沏過。”說著拿了托盤飛快的打了簾子出去。

胤禛目光陰陰的盯著那晃動的簾子,從小張子去報信,一直到他坐在這兒都有一刻鐘了,怎的還不來?他站起來往窗邊走,還沒過去就叫年氏拉了袖子:“濕衣裳難受,爺快換下來罷。”耳邊米粒大的珍珠一晃,柳眉春腮,波光盈盈。

沒承過寵算什麼側妃,年氏早早打好了主意,那一回見麵他這樣看自己,分明就是意動了,隻要有意總歸會來尋的,可不就叫她等著了。

此時天已經黃昏,兩人坐下來論一論詩,說一說詞,哪一句她都已經想好了,“繡被微寒值秋雨”又應景又把她的委屈帶了出來,四郎定會憐惜她,夜裡正好宿在她屋子裡。

卻不想他人來了,心卻沒到,坐著不知道心裡頭想些什麼,年氏暗暗著急,不日就要遷去圓明園了,放過了這次,說不定就沒下回了,這才拉下臉來情挑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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