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個的全都串聯在一起呢,動一個就是動三個,倒似擋在胤禛麵前大石,非把這路障給清了不可。
胤禛托起茶盞來啜飲一口,輕輕一聲擱在炕桌上頭,皺了眉頭望著窗外,如今最要緊的是汗阿瑪的態度,剛入了神,就感覺到額頭被周婷兩隻手指頭按著,正給他鬆穴,眼睛一闔,又出一聲長氣。
周婷放柔了聲音寬慰他:“都說笑一笑十年少,要我說實則歎氣也有好處的,把心裡這口濁氣歎了出來,才能吸進清氣去。”說著自己就先笑了一聲:“佛經裡頭且說了,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
胤禛原本捏著拳頭抵在炕桌上頭皺眉,聽了她的話鬆了眉間那個“川”字,他麵對著周婷本就柔和,聽見她這樣說,倒勾了勾唇扯出一個笑來,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捏到手心裡揉搓:“治貪一事不可操之過急,可噶禮此人,我斷容他不得,汗阿瑪不治他,我也要叫他把吃進去的,全都吐出來才算。”
“可寧壽宮那頭,又該怎麼說呢?”周婷為了胤禛擔憂:“我知道你若要出手,必是雷霆手段,這沾著膩著的也不是你的行事,可汗阿瑪總歸在那前頭立著,他要保,你怎麼好給噶禮定罪?且不獨他一個,曹李哪一家不是呢。”
胤禛如今這些個名聲來得不易,可隻要辦這麼一回差,得罪了這些人,再沒有好話說出來的。如今這些個皇子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就連太子也不似過去那樣,聽政時隻帶了耳朵,卻不帶嘴,康熙問一句,他方答一句。又有哪一個上趕著攬了這得罪人的事兒?
周婷擔憂,胤禛倒還笑了出來,拍一拍她手心,放到唇邊碰了一下:“這些人的行事我再看不上眼,如今既不在其位,自不好謀其政,總歸隻有忍字這一途了。可這噶禮想要借刀殺人卻是不行,非叫他惹上一身騷不可。”說著立起眉毛:“此番不叫他脫下這一層皮來,還顯不出我的手段來。”
說完這句又放柔的眉眼,調笑起周婷來:“不獨為山西江南兩地,也為著我自個兒呢。”周婷不解的瞧他一眼,胤禛張了嘴拿牙輕輕咬她的手指尖尖:“還該為了那繡錯的蝶翅兒跟吃醋的福晉才是。”咬得她一陣酥軟,直從指尖一直軟到了心尖。
周婷粉麵微紅,眉眼含笑,風情無限的嗔他一眼,手緊緊給他攥著,抽又抽不回來,隻好捏了拳頭捶他一下,麵上紅暈還未消呢,複又為了胤禛歎一口氣,他還真算得上是好皇帝了:“這些個事兒,汗阿瑪未必不知,隻是這兩年,我倒覺得,汗阿瑪越發顯得老態了。”
受了太子這樣一下重擊,又突然發現自己養活的不是一群兒子,而是一群狼崽子,身下的寶位倒成了他們爭搶的鮮肉,怎麼不叫他憂心呢,大阿哥府門前那是天天都有康熙身邊的親信帶兵守著的,彆說人了,就連蚊子蒼蠅也不放一隻出來,看得這樣緊,怕的還是大阿哥逼宮,能留他一條命,父子情份也就到了頭了。
這些話也隻敢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提起來,細細一辯很有些憂父長壽的誅心意思在裡頭,胤禛卻不計較這些,他如今也隻有在周婷麵前才能這樣坦然了,輕歎一聲說道:“汗阿瑪心裡未必沒有譜,為官者止有七樣,貪酷、不謹、罷軟、年老、有疾、才力不及跟浮躁。這些人都在汗阿瑪心裡的秤上稱著呢。各人才能如何我清楚,汗阿瑪自不必說。”說著垂下眼簾眯起眼睛來,心裡感歎,人到暮年,世事就隻求一個平穩,再不複開疆辟世那時的雄心豪情了。
“汗阿瑪有譜,你也該有譜才是,如今這局麵實在不易,若是不合他的心意……我倒不怕門前冷落,總歸隻跟著你過日子罷了。”周婷挨著胤禛坐下,靠在他懷裡,拿手指頭摩挲他生了青胡渣的下巴。
胤禛心頭一暖,低了頭:“男兒丈夫,怎叫妻子憂心這些,你隻等著帶上三排金蟠龍東珠耳釧的時候!”
周婷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許是胤禛心情激動的緣故,隔著衣裳還能聽見他胸腔裡頭的心臟跳得這樣沉穩有力,一下一下砸進周婷的耳朵裡,到此時她才真的意識到,她的丈夫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是殺伐果敢的一代明君。
周婷仰起臉來,伸出兩隻手扳下胤禛的臉,拿唇兒軟軟貼在他下巴上,一點又一點的磨上去,及至他唇邊,還未來及印上去,就被胤禛吸住了唇兒,舌頭往裡纏在一處。
周婷隻覺氣喘身軟,身子一抬被胤禛抱到床上,他拿手撫著她的腰肢削背,喉頭滾動,壓低了聲兒:“我且還是那一句話,”胤禛一麵往她耳朵裡吹氣一麵細細解了她袍子上的梅花盤扣:“定不負相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