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吊墜(1 / 2)

陸聽寒帶時淵熟門熟路地進了一家店。

那家店門牌寫著“麥田麵館”,裝修樸素,但是老板一見到陸聽寒就笑了:“老樣子,二樓的單間。”

老熟人了。

他們兩人踩著吱呀的樓梯,上了二樓,去到走廊儘頭的房間。門一關上,什麼動靜都聽不到了,陸聽寒摘了口罩,把菜單推到時淵麵前:“想點什麼?”

時淵看了半天,說:“我想點這個魔鬼辣椒麵。”

他一直很好奇傳說中的“辣椒”是什麼味道,為什麼人類會喜歡它。

陸聽寒問:“你能吃辣?”

“我想試試看。”時淵說,“應該能吃吧。”

陸聽寒點了單,沒過多久,兩大碗麵就上來了,一碗紅油一碗清湯,老板往裡頭加了不少肉。

陸聽寒拿了筷子,也不急著夾麵,就看著時淵。

時淵:“怎麼了?”

陸聽寒:“你吃。”他把一杯冰水推到時淵的手邊。

時淵夾了一筷子麵,吹了吹,塞進嘴裡。

時淵頓住。

時淵睜大了眼睛。

時淵的尾巴鱗片炸了。

“咳咳咳咳——”他猛地咳嗽起來,那可怕的辣味燙得他喉嚨疼,直衝腦門!

他趕緊喝水,一杯冰水灌下去,老半天才緩過來,一抬頭,陸聽寒還是看著他,眼裡似乎有一閃而過的笑意,像是早就料到了。

陸聽寒問:“現在還能吃辣嗎?”

時淵:“不能……”他的尾巴還是炸裂的狀態,無法平息。

陸聽寒把兩碗麵互換了,說:“吃吧,我點的是牛肉麵。”

時淵就老老實實吃不辣的了。

牛肉麵很香,湯汁濃鬱,小蔥青脆。他不知道這樣一碗麵貴到離譜,隻是覺得太好吃了。

他問陸聽寒:“你經常來這裡嗎?”

“有空的時候會來。”陸聽寒回答。

時淵又問:“你真的不覺得辣嗎?”

“還可以。”

“好吧,”時淵說,“你真厲害啊。”他心有餘悸,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喝水。

等時淵快吃完了,陸聽寒說:“時淵,你的狼牙吊墜是誰給的?”

他沒有抬頭,像隻是提起一件小事。

時淵低頭,那枚小巧的吊墜本來藏在衣衫下,隻不過很容易被甩出來。

現在它就閃著銀白色躺在胸口。

這是謝千明給他的。

那時他們找到了一個遺棄的駐紮地,窩在安全的角落。車上的暖氣壞了,謝千明生了火,寄生他的紫燈蟲感受到熱源,開始躁動,疼得他出冷汗。

“時淵,你睡吧。”謝千明說,“反正我也睡不著。”

時淵睡到了後半夜,醒來時星光滿天,謝千明給了他這個狼牙吊墜。他說他活不了多久了,希望時淵帶著它,去到城市。

時淵告訴陸聽寒:“是之前和我一起的人給我的。”

陸聽寒沉默了一會,直到時淵以為這個話題過去了,他才開口:“他是怎麼死的?”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他篤定贈送者已經死了。

時淵說:“他被蟲子咬了,那種紫色的蟲子。”

陸聽寒略一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沒多問,也沒解釋,但時淵覺得他們像是認識的,而且彼此熟悉,熟悉到一眼就能辨認出對方的物品。

等時淵喝完麵湯,還是問了陸聽寒:“你認識謝千明嗎?”

“認識。”

“你和他是朋友麼,你要不要拿回這個吊墜?”

“不用了,你留著吧。”陸聽寒說,“謝中尉以前是我的上級,我受了不少關照。”

時淵很意外,他不知道謝千明是軍人,還和陸聽寒有這麼一層關係。

他又想到,陸聽寒可能早就注意到狼牙吊墜了——早在他們初遇之時。謝千明死了,時淵是陪他度過最後一段時光的人,還拿了他珍視的吊墜。或許,陸聽寒這麼輕易就帶他走了,是出於對老上級的情誼,是他沾了謝千明的光。

也是挺巧,就這麼陰差陽錯撞上了。

他還以為是自己足夠特彆。

時淵猶豫了一下,問:“你是因為這個吊墜才帶我回家的麼?”

陸聽寒看了他一眼:“不完全是。”

時淵很高興,鱗片服帖回去了。

陸聽寒放下筷子,改了話題:“時淵,你可以看看哪裡有工作,或者聯係分配中心讓他們給你安排。剛開始可以做點簡單的,錢不是問題,主要是學點謀生的技術。”

這提醒了時淵,他說:“城裡是不是有一個’野玫瑰劇團‘?我想去那裡工作。”

“為什麼想去那裡?”陸聽寒問。

“謝千明讓我去的。他說他很喜歡看舞台劇,給野玫瑰劇團花了不少錢。團裡缺人,他讓我有興趣的話去看一看,說不定能演出。”時淵回答,“我答應了他。”

“原來如此。”陸聽寒語氣淡淡的,“那就去試試吧,劇院就在南邊。”

結完賬,兩人沿著長街繼續走,直到出了步行區。一輛黑車悄無聲息地等在路邊,司機為他們開門。

時淵上車,看著燈火一點點遠去,回到了陸聽寒的家。

屋裡依舊空得冷清,破銅和爛鐵還是很冷漠,用機械音說:【陸上將,歡迎回家】

等時淵換完一身睡衣,時鐘剛好指向十點整,他聽到了低沉的聲響。

“嘟——”

“嘟——”

“嘟——”

一共三聲,響徹城市,比任何怪物的聲音都要雄渾浩蕩。如果他足夠有常識,會覺得很像貨輪的汽笛聲。

陸聽寒正坐在客廳的沙發看書,手邊是爛鐵泡的茶。

時淵問:“這是什麼聲音?”

“宵禁的鳴笛聲。”陸聽寒說,“斷電,斷熱水,非緊急情況不能外出,直到早上六點。”

時淵抬頭看客廳的掛燈:“但是燈還亮著啊。”

“因為這是我家。”陸聽寒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合情合理的解釋。

時淵去窗邊看。

本就不明亮的燈火正在大片大片地熄滅,街道沒了行人,應急燈孤獨地亮著。整個城市安靜了,歸於沉默和黑暗。

這種感覺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