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三個計劃(1 / 2)

兩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

時淵鮮少見陸聽寒對他那麼嚴肅,不禁緊張:“你要問我什麼?”

陸聽寒緩緩說:“現在聯盟生死攸關,自高峰期過後,你應當目睹了我們的諸多無奈,每一次失敗都是致命的。我是指揮官,我的職責就是做出一切有利於聯盟的判斷。”

時淵:“嗯。”

他抱緊了尾巴。

“從安樂死法案到舍棄拾穗城,到‘重錘’落下的那一天,再到我和蘇恩齊上將的分道揚鑣,還有其他你不知道的決策……哪怕有爭議,哪怕有質疑,哪怕有沉痛的犧牲,我也總向著最有利於生存的那一條路走去。或者說,我從沒有選擇,這是一場我們輸不起的戰爭。”陸聽寒說,“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時淵還是不懂他要說什麼,歪了歪腦袋。

陸聽寒看向他,神色竟是……有幾分掙紮。

他緩緩說:“你知道‘回聲’和‘遠眺’了,那麼你知道,聯盟曾經有第三個計劃嗎?”

時淵想起,林葉然曾和他提過。

林葉然說,聯盟早就放棄第三個計劃了。

陸聽寒繼續講:“第三個計劃名為‘深潛’。長久以來,我們發現感染是具有互斥性的,除了你之外,各個深淵無法覆蓋彼此的感染特征。”

虞輕眉曾拿著透明容器,其中感染兔子在瘋狂尖叫,它長了很多條腿。

她向采訪者解釋說:“它被4號深淵感染,特征是‘多肢畸形’。而它不可能再被其他深淵感染,也就是說,你沒辦法感染已經被感染的生物,不可能有同時‘巨大化’和‘多肢畸形’的一隻兔子,感染特征具有唯一性、互斥性。”

時淵:“噢……”

陸聽寒:“這就導致了,不同感染潮不會接近不同源的深淵。比如4號深淵的感染生物群,絕不會接近除它之外的深淵。所以聯盟一直有個設想,那就是模擬出一個深淵的感染波長,覆蓋整個城市。它不會感染任何生物,卻能欺騙過感染潮,這樣我們隻用對抗一個深淵的感染對象了。”

他告訴時淵:“這個項目有兩大問題,第一個是數據的不足。我們曾經以1號深淵作為對象,試圖模擬,但我們需要更多更準確的數據。監視者已在過去的70年中,提供了大量深淵的數據,但那遠遠不夠。我們需要……來自深淵之底的觀測,也就是說,我們去到深淵的下方。”

“誰也不知道深淵之底有什麼。聯盟做了多次嘗試,不論是飛行器還是監視器,要不然是被霧氣裡的感染生物毀壞了,要不然就是在霧氣中湮滅。這也是為什麼這個計劃一直擱淺。”

時淵問:“那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第二個問題是,即便模擬出了深淵信號,聯盟的城市暴露在地麵上,要做到百分百覆蓋,實際上是非常難的。如果所有人移居地下避難所,信號覆蓋效果能顯著提升,但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避難所是末世後建出來的,很多設計、結構、用材,難免不足,它空間狹小,深度不夠,無法實現自給自足,無法久居,同時它的密閉性和武裝能力也有所欠缺。也就是說,我們需要一個極度完備、擁有自給自足能力的地下建築,才能完成‘深潛’計劃。以我們現在的能力,不可能造得出來。”

時淵弄清楚了,人類沒法去到深淵之底,也沒法找到合適的建築。

他彎了彎尾巴:“所以,‘深潛’計劃才被放棄了。”

“對,這兩個都是無法逾越的鴻溝。”陸聽寒說,“相比之下,地下建築稍微有點希望:帝國有許多地下城市,結構完善,他們的地下避難所也勝於聯盟,隻要能找到一個大型帝國地下建築,我們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時淵:“但是‘回聲’失敗了……”

“嗯。聯盟已掌握兩個帝國建築的方位,但,將所有人遷移過去也是極難的。更何況,模擬深淵信號這一塊遲遲沒有進展。”陸聽寒看向時淵,灰藍色眼中有著說不清的情緒,“可是,你來到了城市。”

時淵突然明白過來了:“你們想模擬我的波長?”

“如果近距離‘觀察’你,從你這裡收集數據,那麼聯盟也不用去到深淵之底了。”陸聽寒揉了揉眉骨,“你是個很特殊的深淵,即使模擬不出來你的波長,或許從你身上,我們也能對深淵有更好的認知,從而抵禦城市,甚至……去到其他深淵的底端,拿到它們的數據。”

他繼續說:“如果這樣,我們也可以同時準備搜尋地下建築,策劃轉移計劃,最後完成‘深潛’計劃。”

“這些天,關教授也跟我重新提起了‘深潛’。他的意思是,你很可能是我們新的希望。”

時淵:“啊,原來是這樣,我……”

“先聽我講完。”陸聽寒溫和地打斷了他,“我聽到關教授的話,是非常糾結的。時淵,你還記得我說過嗎,讓你見證一切。”

——在拾穗城的天台上,他們並肩而立。

陸聽寒和時淵說,我們已看到勇敢的你,而現在,不需要救世神,到了你來見證我們勇氣的時刻。

時淵:“我記得的。”

陸聽寒:“到現在我依舊這樣認為,你沒義務拯救城市,也沒義務去欺騙那些怪物。你應該在城市中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比如演舞台劇,比如欣賞花海與麥田,比如接電話和照料異變者。我怕我向你提出請求,你會因為對我的喜歡,做出違心的回答。”

他繼續講:“我與父母的關係淡薄,至交頗少,蘇恩齊總說我為戰爭而生,戰火充斥了我人生的每分每秒,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你因為我的陪伴而喜歡我,我又何嘗不是呢?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愛上過任何人,也沒想象過這一天。這是我擁有過的、最純粹的感情,因為太美好,我不想它有半點瑕疵。”

“但,我是聯盟最高指揮官,我得抓住一切可能性去拯救聯盟,去拯救人類。”他交握的十指用力,指節微微發青,“所以我還是要問出這個問題:時淵,我已經和關教授確認過,項目是純觀察性質的,不會對你本身造成影響——就像過去我在監視塔進行的觀察一樣。你隻需要釋放出感染波長,我們在不同環境下記錄下來,嘗試模擬。而你不會是異類,是科研中心的一份子,是為聯盟做出貢獻的誌願者,值得應有的尊重。”

“所以,拋開你對我的感情,你願意參與新的‘深潛’計劃嗎?你願意……儘可能救下城市嗎?”

時淵與他對視。

就這麼對視了兩秒鐘,他突然笑了,探身,在陸聽寒的側臉親了一大口。

他輕快說:“我當是什麼事呢,讓你那麼嚴肅!在我第一次出城想給你看那隻藍蝴蝶的時候,我就做出決定了呀!我不是為了你,我也喜歡這裡呀。”

陸聽寒:“……”他有些不解。

時淵的尾巴搖曳如彩旗:“我見到了劇團,遇到了程遊文和秦落落他們,演出過《殉道者》那麼好的故事,還有那些花海和麥田;後來,我又認識了想去宇宙的鄔先生,喜歡華爾茲的愛德華,看到那些風車和能源塔,在電話裡聽到了那麼多人的故事……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東西呀。‘遠眺’的資料都是我去鐵城找回來的。如果你不提,我也主動幫城市做更多事情的。”

陸聽寒:“也就是說……?”

時淵:“我當然願意!”他抱住了陸聽寒,軟乎乎的一團窩在陸聽寒懷中,“說不定以後,我們就能住在地下的城市裡了。然後還能繼續演舞台劇。”

這回陸聽寒幾乎是手足無措了。他的手懸在半空幾秒,才輕輕落在時淵的腰上,把他摟住,低聲道:“……謝謝。”

他緊緊抱住時淵,那柔軟的黑發撓在他的下顎。

千言萬語在胸膛中沸騰,他張了張嘴,生平第一次失語。

時淵在他耳邊說:“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