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葉染城(2 / 2)

填著填著,他發現陸聽寒很安靜。

陸聽寒蓋著被子,麵對牆壁而躺。平時他睡前總會看一會書的,不像今天。

時淵立刻擔心起來了:“陸聽寒,你睡了嗎?”

“……”陸聽寒低聲說,“還沒。”

這語調一聽就不對勁,時淵說:“傷口是不是疼了?我、我要不要給你拿藥,或者找池醫生?”

陸聽寒說:“……”

“什麼?我聽不清。”時淵走過去床邊,“你說什麼?”

陸聽寒:“……”

時淵有點著急了,伏低身子湊上去:“什麼?”

在這瞬間世界天旋地轉!

時淵:????!!!

他被人攔腰抱住,拽到了床上。陸聽寒的動作太快了,一個翻身就把時淵整隻蓋進了被子裡,帶到床的內側、他的懷中。

兩人緊貼在一塊兒,親密無間。時淵在被子中撲騰撲騰了好一會兒,才探出了腦袋。

他突然遭受攻擊,頭發亂了,一臉懵逼地看著陸聽寒,話還沒出口,就被人摁住腰,壓著親了個一塌糊塗,發出含糊又黏膩的聲音。

一吻終了,陸聽寒撫過時淵的鬢角,低聲道:“還生氣不?”

時淵:“……”他小聲說,“你剛剛騙我。”

陸聽寒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在他額頭落下一吻:“還生氣不?”

時淵:“呼嚕呼嚕呼嚕嚕——”

他眉開眼笑。

就這麼被哄好了。

關了燈,他們抱在一起。住宿條件有限,床板有些硬床鋪有些窄,可被子柔軟、蓬鬆又暖烘烘的,兩個人擠在一起剛剛好。

時淵說:“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乾了。”

陸聽寒:“嗯。”

“再說一次口號。”

陸上將從善如流:“人人參與,家家受益,垃圾不落地,城市更美麗。除了腳印什麼都不要留下。”

時淵心滿意足。

雖然陸聽寒再一次丟失素質,淪喪道德,甚至還小小地騙了他……但是一隻大度的深淵又原諒了他。

旅途的第三日,他們抵達葉染城。

葉染城以布料及染色聞名。30年前,它在特殊感染生物“彎刀”的攻勢下淪陷了。

飛行器降落在城外,放下越野車後,又重新起飛,懸停在空中進入休眠模式。

其他三人留守飛行器,時淵和陸聽寒乘車,去往葉染城的北城區。

城牆附近就有有一座倉庫,很高大,非常完整,頂層露天處適合安置信號發射器。

他們把車停在倉庫外。

電梯早不能用了,好在他們有小型搬運機器人。時淵嚇跑了怪物,機器人馱著一人高的、裝了發射器的箱子,和他們去到倉庫最高層。

臨時的發射器通體漆黑,造型獨特。

它用的是能源核心——就是從風陽城運走的那一批,還配備了太陽能板,能源足夠它運轉兩年以上。

機器人負責組裝,陸聽寒慢慢調試、校準。過程很漫長,時淵蹲在陸聽寒身旁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看懂,就去附近的倉庫裡溜達。

倉庫裡堆滿了布料和衣衫,大多是藍綠色的。

時淵從未見過這藍綠,它是葉染城的標誌性顏色,清新美好,自然淡雅。即使蒙塵了也不改往日的美麗。

時淵一頭紮進了絲綢區。

柔軟的綢緞纏繞住他,觸感奇妙。他瘋跑了一陣,頭上和尾巴掛了好幾段絲綢,回去找陸聽寒:“快看我!!”

陸聽寒正在檢查發射器的角度,一抬頭,就看見掛滿了綢緞的時淵。

遠處是廢城和殘垣斷壁,天空卻如此蔚藍。風吹過,那藍綠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少年的眼眸明亮。

陸聽寒和時淵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這藍綠色叫‘喲霍爾’,在當地方言中是‘鹿角’的意思。”

他繼續講:“據說,這顏色是被一名獵人發現的。那天他早起去打獵,森林裡起了大霧,他迷路了,隻聽到了鹿蹄聲。他循著聲音走了很久,霧終於散了。他看到清澈的溪流,一隻灰藍色梅花鹿就站在水邊,看著他。”

“灰藍色梅花鹿?”時淵隱約記得鹿不該有這種顏色,“它被感染了嗎?”

陸聽寒解釋:“不,那是很久之前,深淵還沒出現呢。或許是獵人看錯了,或許這是虛構的部分……不管如何,獵人意識到了,梅花鹿想指引他走出森林。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鹿角上有薄薄的青苔。”

“青苔是翠綠的,因為太薄了,透出鹿角的灰藍色。在光下一照,形成了獨一無二的色彩。”

“噢!”時淵明白了,“就是這個藍綠色!”

“對。”陸聽寒說,“獵人跟著梅花鹿走出森林,回家後,發誓再也不打獵。他找了當地最好的染坊師傅,試了近10年,才調出了那種顏色,並命名為‘喲霍爾’。”

“神奇的是,據獵人妻子所說,那一日獵人根本沒出門,在家裡喝了個酩酊大醉,再說這世界上哪來灰藍色的鹿?這肯定是一場夢。”

“但不管如何,這種獨特的色彩流傳下來,聯盟的人們相信它會帶來好運。曾經這裡商賈雲集,把每家染坊圍得水泄不通,就為了搶到最好看的一匹布。那時整條街都飄著藍綠色。”

時淵問:“它真會帶來好運麼?”

又是一陣大風,綢緞在他身上亂飛。

陸聽寒笑了:“希望它會。”他頓了下,“我很高興,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這種顏色了。”

他們還會去彆的城市。

就像一點點撿起過去的回憶。

信號發射器裝好了。

臨走前,他們向發射器噴好掩蓋劑,又帶了一段絲綢走。

回到飛行器上,那三人爭相欣賞“喲霍爾”,對這顏色讚不絕口。

“也該給帝國看看。”寧副官說,“這麼漂亮的顏色,他們也會喜歡的。”

而發射器開始運作,覆蓋了偌大的範圍,他們與主城的通訊更穩定了。

除此之外,飛行器聽到了“回聲”頻道。

今天恰巧是帝國定期呼叫的日子,帝國通訊員0293仍在呼叫,每一人都熟悉他的聲音,卻無法應答。

“播報坐標:58.8911,-120.72……嘩啦啦……任何幸存者可前往該坐標,帝國與你們同在!我是通訊員0293……嘩沙沙沙……”

聯盟不斷呼叫,無濟於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發射器啟動後,這次的信號穩定了一些,沒那麼多雜音了。

聯盟結束呼叫,羅教授又聯係了飛行器上的人:“呼叫D3-201!呼叫D3-201!”

陸聽寒說:“D3-201收到。我是陸聽寒,請講。”

“可以嘗試從你們那裡呼叫嗎?”羅教授說,“試試看。”

於是陸聽寒接通頻道,聽到0293的聲音。時淵的惡魔角上掛著一段綢緞,他趴在控製台上,睜大了眼睛看。

陸聽寒說:“呼叫帝國,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呼叫了幾次,沒有結果。

時淵不禁想,對0293來說這究竟是怎樣的感覺?他很孤單吧,永遠隻有他在嘗試。明明找到了新頻道卻無人應答,堅持每半個月呼叫一次,向漆黑的海洋一遍又一遍播報出自己的坐標,期待某天幸存者突然造訪。

通訊員0293說:“第25次呼叫即將結束,已播報坐標。重複:第25次呼叫即將結束——這裡是帝國。”

明知對方聽不見,陸聽寒還是說:“這裡是聯盟。”他頓了一下,“我們來了。”

史書讀了那麼多次,依舊沒法想象出你我曾經的輝煌。

穿越荒原與廢墟,披著日月星辰,或許終有重逢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