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熱水澡(2 / 2)

他身體滑落,半張臉淹沒進了水裡。

陸聽寒趕快把時淵從浴缸裡抱了出來,用浴巾裹著塞到床上,隨手套了件衣服開窗通風。

熱水加上情緒激動,把深淵給整暈了。

時淵暈乎乎地躺了半天,吹著小風,才恢複了一點精力。

“以後不能洗這麼燙的水。”陸聽寒這樣告訴他,遞給他一杯水。

時淵:“哼哼哼——”

他的尾巴還是蔫蔫的,接過水小口喝著。

一杯水喝下去,時淵又滿血複活,套上睡衣抱著尾巴,在床上打滾。

他說:“還是家裡的床舒服!”

陸聽寒坐在他身邊,不緊不慢喝一杯紅茶:“有句話叫‘金窩銀窩不如狗窩’。”

“知道啦,這裡是狗窩。”

陸聽寒:“……”

總感覺有點不對。

時淵又打了幾個滾,隨手拿了床頭的《戰爭史》看,看了半小時腦袋一歪,徹底睡過去了。

此時是下午,陽光穿過窗簾輕飄飄落在他的側臉,睫毛小扇子般投下陰影。泡過熱水澡的紅還未散儘,熱騰騰地鋪在耳廓。

陸聽寒默不作聲地看了數秒,伸手,給時淵蓋好一張薄毯。他昨夜通宵待在駕駛室,這麼一趟折騰也累了,同樣躺下,閉上雙眼。

幾分鐘後,他的呼吸慢而平穩,睡著了。一陣風從荒原吹來,撩動窗簾,天光在他們身上錯落起舞。

睡得早的後果是,兩人淩晨就醒了。

天還沒亮,時淵久違地煎了兩個蛋,配上麵包當早餐。

他邊吃邊問:“我的廚藝有進步嗎?”

“有。”陸聽寒點評道。

時淵很滿意。

等太陽一升起來他就出發去找程遊文他們了。據他說,秦落落和沃爾夫岡也會來,他們都想見他一麵。

而陸聽寒徑直去了研究中心。

眾多研究人員等著他,他與傅修中將、柴永寧主.席及關勳在內的三名教授碰麵,討論了“深潛”計劃。

這幾個月來,陸聽寒一直關注“深潛”,常常通過光腦與主城聯係,可有些東西還是當麵討論來得方便。

多虧了他們沿路放置的小型通訊器,通過“回聲”頻道,狄溫也能參加這場會議。

關教授演示了種種數據,最後說:“……還是和之前講的那樣,我們認為,1號深淵是‘深潛’最佳的對象。”他向狄溫解釋,“1號深淵的感染特征是‘劇毒汙染’。它的感染物是行動能力較弱的群體。我們會前往爾頓,進行深淵信號模擬,怪物群的行動能力是需要首要考慮的。”

“深潛”的核心,就是利用深淵間的互斥。

模擬1號深淵的信號,欺騙過其他深淵的感染物,而1號深淵本身的感染群又過不來,是他們的上上策。

關教室繼續講:“還有一點很關鍵,1號深淵是最早被發現的深淵之一,我們對它的了解更多,更利於模擬信號。”

狄溫點了點頭,沙啞道:“理解。”

關教授:“另一個選擇是特征為‘白骨化’的3號深淵,它感染群的行動能力僅略好於1號深淵。”

傅修補充:“這幾個月,我們派出了多個小隊前往這兩個深淵進行勘探。報告我都已交給陸上將過目。”

陸聽寒頷首,表示知情。

“……”狄溫轉動渾濁的眼球,看向陸聽寒,“上將,你怎麼想的?”

陸聽寒:“我也認為1號深淵是最佳選擇。稍晚點,我會和傅修中將再商討此事,派遣更多小隊去勘探。”

之後,狄溫講了爾頓的情況:雷暴雨還是沒完沒了,“烈日”幫他們抵禦了一波怪物。機器人0293每天巡查街道,鼴鼠人們趕著複興城市,在每個能源廠忙活著,能源儲蓄增多,糧食與水源被積攢起來,為聯盟即將到來的人們做準備。

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了。

陸聽寒和傅修本是要走的,可他被關教授叫住了。

關教授說,有些事情想私下和他談一談,就10分鐘。

傅修點頭道:“你們聊,我去樓上的會議室先等著。”

陸聽寒跟著關教授,兩人站在走廊儘頭,對著敞開的窗戶,一支隊伍整齊地從樓下經過。

關教授的白發在分鐘飄揚,他推了推老花鏡,問:“……上將,我依舊認為你是執行‘深潛’計劃的最佳人選。算上設備載重,護衛艦能有4名乘客,您,駕駛員齊鴻,柯正榮院士和周茜院士。”

陸聽寒自然知道這名單,等著下文。

關教授頓了幾秒,又說:“陸上將,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了,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朋友。我很佩服您,同樣的,我很喜歡時淵。”他看向陸聽寒,“‘深潛’這件事情,您打算怎麼和他說?”

——沒有人做過這麼瘋狂的事情。

小時候的陸聽寒被0號深淵的黑霧托住,安全到了深淵之底,那裡什麼都沒有,就是平地。

但其他深淵是不同的。

過去,所有深入的器械都被黑霧撕了個粉碎。即便護衛艦足夠強悍,他們也沒撞見亂流,費勁九死一生到了深淵之底,誰又能保證那裡有什麼呢?

“三年。”關教授說,“我們做了對深淵感染數值的模型推算,三年——這是你們到達深淵之底後,預估的存活時間。”

他繼續講:“你們在最靠近汙染源的地方,護衛艦的過濾係統和淨化係統的能力有限,日積月累,就是慢性自/殺。即使有抑製劑強行撐著,身體也會慢慢衰弱。”他頓了一下,“如果運氣不好,我們的估算錯誤,那麼你們隻能活一兩年,甚至……隻有幾個月幾周。”

陸聽寒:“這些我都知道的。”

“您當然知道,”關教授喃喃,“可是,要怎麼和時淵講呢,要怎麼講得委婉?又或者……您不告訴他?”

“我會找時間把所有都講給他聽。”陸聽寒說。

“……”關教授沉默不言。

天空湛藍如洗,陸聽寒看著遠方:“教授,您記得那一次岩蛇的襲擊嗎?”

“怎麼可能忘得了?”關教授回答。

陸聽寒:“我在前哨站想用‘重錘’和岩蛇同歸於儘。在‘重錘’落下的20分鐘前,我想了很多,終究沒聯係時淵。我怕聽到他的聲音就會心軟了,不敢去死了。”

關教授從不知道其中原委,有些訝異。

陸聽寒接著講:“‘重錘’殺死了岩蛇,時淵找到我,把我從廢墟裡救了出來。後麵我和他談這件事,他說他不喜歡不告而彆,況且更早之前,我不當監視者時已經丟下他一次了。我就答應他,如果有下次,肯定會是一場體麵的道彆。”

他說:“我會遵守這個承諾的。”

關教授長歎一口氣:“你們倆真是……”

他沒講下去。

天光勾勒他彎曲的脊梁,他很老了,見過諸多生死,依舊為之動容。

陸聽寒想起什麼,灰藍色眼眸微微閃動:“即使我不說,你以為他就不清楚嗎?他可是很聰明的小惡魔,剛來城市的時候能學習、模仿人類到這個份上,已經很難以想象了。換作任何一個人類模仿異族,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後來他又學會了很多——真的很多。”陸聽寒笑了笑,“時淵什麼都知道。”

與此同時。

走在街頭的黑發少年似有所感,回頭看去。

碧空萬裡,正如初入城市的那一日,忙碌的街道熙熙攘攘,他眼眸中映出了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