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花與愛麗絲(2 / 2)

時淵:“哇!”

他驚喜萬分,萬萬沒想到還能看到雪見花。

幾個工人坐在桌上端著晚餐飯盒,見他的神情都是笑了。

一人說:“小兄弟,是不是很驚喜呀!”他揮舞手中的筷子,隔空點了點雪見,“這可是唯一的花了。”

“誰說的!”旁人立刻反駁,“布拉德利先生剛說了,過陣子把他的那幾盆花搬過來。”

“哦哦哦——”那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這樣說了嗎?我給忘了。”

時淵又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成堆華麗的、顏色各異的花。

湊近一看,全都是紙花。有些是白紙疊成的,有些是紅是黃是灰,甚至還有報紙疊出的,放在曾經的手工台上,滿滿當當。四五人就坐在台邊,邊笑著聊天邊疊花。

“這些是什麼呀?”時淵問他們。

“紙花,送給‘深潛’的執行者。”他們解釋道,“本來該送真花的,全都送雪見最好,但現在沒條件嘛——”

時淵看著花海:“為什麼呢?”

“你問為什麼?”他們有些訝異,“……英雄當然要配鮮花。”

又有一人講:“那幾位一直值得尊重,尤其是陸上將。”他看向時淵,“我們就是有空的時候疊一疊,在‘深潛’之前,能疊出好多呢?你要不要一起來呀?”

“好啊。”時淵笑了。

他坐下,有個年輕男人耐心地教他該怎麼疊。

時淵第一次知道疊紙有那麼多花樣,不同種類的花都惟妙惟肖,玫瑰、荷花、牡丹、小桃花……最多的還是雪見,最難疊的也是它,那花瓣太華麗,得花好多功夫才能模仿出四五成。

之後的半個月他一沒事就跑來手工廠,幫忙疊花。

陸聽寒向來明白,位高者的家屬該保持低調。他把時淵保護得很好,直到現在,依舊很多人不認得時淵。

時淵坐在眾人之間,聽他們討論“深潛”,討論帝國、爾頓和鼴鼠人,討論抑製劑與融合劑。

有人說,他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馬上要背井離鄉了,希望計劃一切順利,也希望爾頓那邊的天氣能好一些,讓他們見到太陽;有人說,他還從沒與帝國接觸過,不知道那些人脾氣如何,能不能好好相處;

有人熱切討論,融合劑可能給研究帶來的啟迪,有人抱怨又一朵紙花被她弄爛了,布拉德利先生怎麼還沒來,還有人感慨道,他曾經也質疑過陸上將,甚至還遊/行反對他,沒想到,現在上將是他最敬佩的人。

他們還說,陸上將付出了那麼多,一路走來,風雨飄搖,唯獨看不到結局,實在太遺憾。

即便平民百姓都知道,“深潛”的執行者們不可能活下來。

時淵默默聽他們講著,疊出了一朵很漂亮的雪見花,被眾人爭相欣賞。

一周之後,那位神秘的“布拉德利先生”終於出現了。

他很老了,走路慢騰騰,獨身推著一個小推車,車上放了十幾盆未開的雪見花。

眾人很驚喜,把花盆放到向陽的好位置,風一吹,滿室清香。

布拉德利坐在工作台邊,說他開了三十多年的花店,直到拾穗城陷落,他才改行當文員。

“我把店裡最後幾盆花留下了,帶在身邊。”他沙啞道,語氣帶了自豪,“很幸運,它們一直活到了今天。”

眾人湊在一起吃了晚飯,話匣子打開,談天說地。

布拉德利講,其實他年輕時最想開的是煙花店,奈何條件不允許,隻好放棄夢想。

他說:“煙花是很好看的。尤其是夏天的煙花,在天空上一炸,五顏六色什麼都有,小孩子特彆喜歡。”

在座的人都比他年輕,沒見過煙花,隻能想象著。

而時淵聽布拉德利講煙花,講花店,慢慢就覺得不對勁了。

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在他心中升騰。他打量布拉德利,仔仔細細看了很久,從那綠色眼睛和蒼老麵龐上看出了熟悉感。

等布拉德利離開,時淵追了上去,喊道:“先生!先生!請您等一下!”

布拉德利耳朵背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回頭看他。

時淵站在他麵前,問:“布拉德利先生,請問您認識一個叫……愛麗絲的人嗎?”他補充說,“愛麗絲·菲莉帕。”

布拉德利:“……”

時淵見他沒反應,講:“好吧,可能是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

布拉德利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

老人睜大著眼睛:“你、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她還活著嗎?!”

“不。”時淵長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您是倫納德先生吧?她一直在找你,已經很多年了。”

兩日後,時淵和布拉德利來到超級計算機中心。

愛麗絲死後,大腦被取出放在此處,連接光腦進行運算。

——聯盟170年7月2日,末世前的最後一天,8歲的女孩愛麗絲·菲莉帕和哥哥相約,去河邊看煙花。

她在河堤旁的小道上失足跌亡。

此後七十餘年,她永遠做著夏日的夢。煙花不散,夢境明亮圓滿。

年複一年,大腦機能快支撐不下去了,終於到了她要休息的時刻。

路上,布拉德利向時淵解釋了過去。

在愛麗絲去世後,母親帶著他改嫁了。後來他換了名姓,一直生活在拾穗城。

“……真的不敢相信,”他喃喃,“她的意識竟然還在,如果、如果我早點知道……”

他的聲音抖得太厲害,講不下去了,又小心問:“愛麗絲在這裡嗎?她會來見我嗎?”

“她會的。”時淵說。

他向陸聽寒要了權限卡,他們去到計算機中心的底層。

機房裡放著一台台服務器,而就在最深處,經過三道門禁,他們看到了容器中的大腦。它連著無數神經傳感器,紅藍交雜的線路布滿房間,萬億級彆的數據在其中躍動。

白裙子女孩站在機器旁邊,抱著獨角獸玩偶,綠眸裡閃動數據。

她在等著他們。

“愛麗絲!”布拉德利撲過去,蒼老的麵龐淚水縱橫。

他想抱住女孩卻撲了個空,愛麗絲隻是全息投影,隻是來自過去的幻象。

布拉德利語無倫次地說,那天,他應該牢牢牽住她的手的,他們不該走那條山野小道,又或許在最開始,他們就不該去看煙花。

“但是,”愛麗絲說,“那天的煙花真的很好看,我喜歡那個夏天。”

她的身形閃動。

布拉德利淚流滿麵,擦了擦眼角,伸出手:“……走吧,我們走吧,哥哥帶你回家。”

這一刻,明明知道兩人不可能交握雙手,愛麗絲還是輕輕把手搭了上去。

她說:“嗯,我們走吧。”

老人牽著女孩的手,仿佛回到170年的夏天,年幼的哥哥妹妹一同走在看煙火的路上,嘰嘰喳喳地等色彩綻放。他們要看世界上最美的一場煙花。

時淵看著他們。

直到愛麗絲的身影變得透明,消失在虛空中。

時淵繼續在手工廠疊紙花。

他又去了很多次荒原,一待就是一整天,見到形形色色的怪物。

半個月後的一日,他從手工廠回到家中,陸聽寒在等著他了。

“陸聽寒,摸!!”時淵飛快彈過去了。

一天沒見,陸聽寒狂揉他的腦袋,時淵發出了滿意的呼嚕呼嚕聲。

“時淵,”陸聽寒說,“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裡呢?呼嚕呼嚕……”

“風陽城,然後再去拾穗城。”

“啊,是要過去安裝信號儀嗎?還是做什麼其他事?”

“都不是。”陸聽寒回答,親了親時淵,“這次都不是,就是單純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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